第六十六章 朔風飛雪酣戰急

方岩等明知此地氣侯冰寒異常,似受人為操作一般,迥異於外面漸漸暖和的暮春天氣,不可能有雷雨之象,也顧不得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已相視愕然。雲英遲疑道:「難道是地震?」

但地震的威力,又怎會僅止於此?

正詫異時,只見老焦已飛一般奔了過來,花白的鬍子上,已濕乎乎一片,竟是給吐出的鮮血浸得透了。他一見方岩等人,便叫道:「快去幫忙啊,極樂殿的人破開秀樂長真天的結界了!夫人不是他們對手!」

方岩等俱是一驚,本來站得遠遠的葉驚鷗不知什麼時候已與他們並肩立著著,低聲道:「咱們快去!」

南宮踏雪武功雖是不弱,在秀樂長真天也修行了這麼些年,但從初入谷那天的交手情形來看,想抵擋住極樂殿的青衣那一類高手,卻也不可能。此間主人又正在為小嫣療傷,分身乏術,方岩等若不出手,這秀樂長真天,只怕真的險了!

奔向洞天入口處時,方岩突然閃出一個怪異的念頭:老焦說,結界被破了,難道這裡所有的梅花白雪,只是結界中的一種幻境而已?

似乎在印證方岩的看法,周圍的冷意忽然淡了,那種屬於春日的洋洋暖意,不知從何處緩緩湧來,永遠陰白的天空,泛出些淡金的光芒,似乎有太陽的熱量,漸漸破雲而出,透過層層陰霾隱隱滲漏進來。

前方並沒有喊殺聲,卻在數十丈外已覺出凜冽如北風刮面的殺氣來,激得人汗毛直豎,不由得打起寒噤。

而洞天內的兩名侍女春草和秋水,已經連打寒噤的氣力都沒有了,無聲無息倒在雪地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只有南宮踏雪手執一段雪白綾羅,在漫天花影中,如雪蝶飛舞,看似瀟洒飄逸,細看下,分明卻在對手一道接一道迫上來的黑色勁氣里苦苦掙扎。她漆黑的發飄拂於蒼白的面頰,冷淡中有依約的狼狽,但那一向迷濛中帶了憂傷的眼眸卻明亮得出奇,星星憤怒的火花如此奪目,直要燃燒起來,好將對手燒成灰燼。

可惜她的對手是極樂殿副殿主青衣。青衣琥珀色的眸子溢了某種近乎嘲弄的戲謔,依舊那懶洋洋的散淡笑容,不羈地挑起唇角,揚起寬大袖角,輕鬆揮動長劍。

一種類似劍氣的黑氣,立刻直驅南宮踏雪。

那長劍,卻非金非玉,而是某種黯淡無光的木質製成,顏色接近焦黑,說不出的詭異。若論起此人術法,只怕輕易便可將南宮踏雪置於死地了,可瞧目前態勢,他並無殺他之意,只用糾纏的黑色劍氣,漸漸去束縛南宮踏雪,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分明是想把她生生困住,再生擒活捉。

方岩正要上前援手,卻聽一旁有人輕笑道:「你們果然在這裡!還是乖乖讓一邊去罷,你師娘可疼你得緊呢!」

說話者竟是在刀神門與極樂殿主聯手傷了小嫣的弦冰!他依舊白衣勝雪白髮勝雪肌膚亦勝雪,那般雪白的一個人,渾然泯滅在洞天這樣瑩白的世界中,若不是他開口說話,方岩等一時竟不能發覺他的存在。此時,他手中持一管玉笛,亦是雪白的,卻游移著血絲般的淺紫花紋。手中玉笛輕動時,那縷縷血絲亦在浮動著,如活物般上下遊走。

方岩沒有聽清弦冰的話。他只是在一瞬間彷彿又看到了那絕色的舒景嫣,帶了那不知孤寂傷懷了多少年的一片冰心,揚唇而笑,輕輕道:「岩哥哥,我欠叔叔的,我想到怎麼還了!」風華絕代的一招嫦娥奔月,如煙花般迸發出最美好最璀璨的光輝,湮滅成方岩與葉驚鷗心中最深最重的疼痛。

幾乎不用招呼,方岩和葉驚鷗齊齊出手,一道墨色華彩,一道金色絢芒,並駕齊驅,如兩道利箭,凌厲地電閃而出,直取弦冰要害。

弦冰並不敢輕視兩大高手的實力,他一揚手,藍、黑、金、黃、紅五道光芒劈頭罩下,分屬水、土、金、木、火五種天地元氣,如密密織就的天羅地網,竟將那兩道凌厲劍氣兜住,蒼青的蒼玉劍和金黃的金情劍,都算得難得一見的絕世好劍,卻在給兜住的同時凝澀沉重起來,明明破空而去疾如閃電的勁氣,眨眼間窒鈍得如同砍在粗糙的山石之中。

想透過山石去傷人,可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等將山石劈破時,弦冰已輕易閃過一邊,玉笛一揮,一團藍火順勢而出,幽幽暗暗,並不耀眼,方岩一劍劈破,那藍火立刻分作兩半,竟似長了眼睛一般,拐了個彎,再次分投方岩與葉驚鷗二人。

葉驚鷗不敢去劈,凌空翻躍而起,避過藍火鋒芒,只將劍尖回挑輕撥,將那藍火撥得倒飛向弦冰。弦冰輕笑一聲,一張嘴露出潔白的牙,竟將那藍火一口吞下!饒是葉驚鷗藝高膽大,一時也不由怔住。

方岩對二次飛來的藍火亦不敢再託大,看準地勢,小心地亦用劍尖將它掃向一處堆了積雪的岩石,只聞砰的一聲,那岩石連著積雪轟然炸裂,四散飛出。碎裂的石塊掉在雪地上,猶在燃燒著,發出嗤嗤的聲響,轉瞬將周圍數尺內的雪盡數化了,露出褐色的地面,居然長著青青的茸茸草絲!只是這些草絲被那石塊上的熱量所熏,轉眼萎黃了葉,片片捲曲起來。

莫非,雪地的幻境背後,亦是綠草油油的春天?又要怎樣的力量,才能結起如此之大的幻境結界?又要有怎樣的力量,才能將這幻境結界,突然攻破?

「五芒大法,黑炎之火,居然都不能奈何你們!圓月谷和冰雪城,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啊!」弦冰說著時,人影連連晃動,又似根本沒有動,只是在某個眨眼的霎那,失去了蹤影。

方岩二人早知術法詭異,不知他用幻術走到了何處去,只得提高警惕,細細品察周圍動靜,而手心已不覺捏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而一旁已傳來雲英的驚叫。

原來她見弦冰纏住了方岩與葉驚鷗,遂去幫助敗象已現的南宮踏雪對付青衣。她師從圓月谷七大尊者,這幾年武功進境極快,早非當年吳下阿蒙。她知論術法一道自己遠非青衣對手,此時插手進去,便不去與青衣的術法相鬥,只從側面利用習武者的輕便迅捷進攻,將圓月谷的「幻月七劍」一招招使出來,但要見青衣抬手施展術法,立即飄身遠離,疾從別的角度縱橫劈刺,青衣雖次次都能避開,但劍氣縱肆處,他的袍角居然給削下了一塊!

原來青衣的靈力雖高,論起真實武功,卻遠不如方岩等人,甚至比雲英尚有不及。他一意生擒南宮踏雪,未能掩住身形,在雲英的游斗之下,居然絲毫占不了上風。習武者的游斗,此番用在靈界高手身上,倒也十分有效。

南宮踏雪見狀,大受鼓舞,將一段雪白綾羅翻翻滾滾舞得眼光繚亂,卻乘空抖手已射出一雙蝴蝶鏢,直奔青衣胸前空門。

青衣皺一皺眉,攤開掌心甩出一道金光,竟如磁鐵般「粘住」蝴蝶鏢,跳動兩下,但見微微一道青煙隨風散了,鋒銳的蝴蝶鏢已經給生生熔得變了形,跌於雪地上。

可能連連遇險,青衣也不耐煩了,忽然長喝一聲,人已躍起,揮手處一道細長金光飄出,初時細如金線,漸漸張開,顏色也漸漸加深,最後如一片展開的巨大黑色紙張,鬼魅般飄向雲英和南宮踏雪。

南宮踏雪臉色一變,驚呼一聲:「小心,是金線收魄!」人已縱身飛起,可待要閃時,那道黑影已經鋪天蓋地,幾乎將天空都壓得失去了顏色,四處立刻混沌起來,無數的幢幢鬼影如從地底鑽出,飄飄忽忽竄了過來,竟似要從她們的身體穿過。

南宮踏雪早有準備,凝心靜氣,固守本元,以靈力迸出小小的結界來,生生將那黑影擋於身體之外。

雲英雖聽到南宮踏雪出聲招呼,亦知道那所謂的金線收魄必然是種傷害魂魄的術法。但她提起禦敵並不能起到那效果,眼見一道黑影從身體中穿過,頭部立刻給釘了一釘般冰涼刺痛起來,一道淡淡銀光竟隨了那道黑影搖曳而出,不由失聲驚呼。

方岩與葉驚鷗顧不得尋找弦冰了,一齊飛躍過來,劍氣交錯而至,迅捷將那黑影絞破,但見黑影如一池深潭被攪,紋理漣漣,在空中發散開去,許久才平靜下來。

雲英驚魂未定,正警戒地盯著那依舊懶散的青衣,捉摸他眼中突然出現的銳芒是何意義時,突覺一陣涼氣從地底直冒出來,一溜藍火嗤溜從身畔極近處射出,直衝胸腹而來,驚怒之餘,躲閃竟是不及,眼看快要觸到自己前襟,一股大力從左側疾撞過來,正好將她撞離險境,正是恰趕到她身畔的葉驚鷗。但聞「嗒嗒」聲響,那溜藍火已濺到金情劍上,這無形之火,居然能與劍鋒碰撞出這等低啞卻清晰的聲音來,叫人匪夷所思。

突然出現在雲英身畔偷襲的,正是弦冰,他平靜的黑眸注視著葉驚鷗,冷淡的笑容里漸漸有了絲微微熱切的得意。

這時雲英聞到了愈來愈濃的糊臭味,甚至有皮肉被烤熟的焦味。一抬眸,葉驚鷗面色發白,左手慢慢探向胸口,輕輕掩住。一長溜藍火被他的金情劍擋下大半,卻依舊有兩三星點灼上了他的胸口。這藍火想必正是方才弦冰說過的「黑焰之火」吧,穿透力和殺傷力分明是普通火焰的數十倍,兩三點火星而已,竟將透過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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