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西風卷,幾多惡雲亂花枝(四)

慕容雪皺眉,目光已微有譴責,「皇后果然出息了,這是反而教訓起哀家了吧?」

木槿寒聲道:「兒臣不敢,兒臣只想問取公道二字!需知柔妃所指責之事,關係兒臣與蕭太子的聲名,太后如此偏幫,借著天意壓我,難道要兒臣認下這莫須有之事不成!」

臨邛王再耐不住,上前一步說道:「皇后這話可有些過了!這事著實難怪太后疑心,皇后好端端的,跑到這偏僻之處和蕭太子相會做甚?便是說有宮女引來,那宮女現在何處?」

木槿冷笑道:「臨邛王要不要和本宮打個賭?本宮至今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裡,那宮女自然早被滅口了!便是本宮與自家兄長一處說說話,又有何奇異之處?柔妃方才還和你們父子說說笑笑,本宮反不如柔妃,連和娘家人說句話賞個花都煩勞柔妃鬼鬼祟祟一路跟著?」

柔妃頓時哭叫起來,「皇后為何如此說我與太后?我視皇后比自家姐妹還親,太后娘娘更是視皇后如親女,皇后如此揣度,叫我情何以堪……」

木槿大怒,當頭啐了一口,喝道:「夠了,這副假腥腥的嘴臉,連天上的鳥兒、池裡的魚兒都給你嚇跑了,又想來哄誰?你九年生不出皇孫,太后都不曾為皇上覓妾,本宮才與皇上相處半個月,太后就想著塞一堆妾來呢,這難道不是偏幫?明知本宮小產受不得刺|激,等不得天亮便跑太子府奪本宮之權,這便是本宮的親娘似的好婆婆做的事?把滿宮的人當作瞎子還是聾子?便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假裝真能瞞過人耳、瞞過人目,難道還能瞞得過天、瞞得過地?」

眾人再不料木槿竟將這些做兒媳的本該隱忍下來的事盡數抖落出來,一時都已驚住。

需知慕容雪素來以賢良聞名,木槿想母儀天下,便不得不維持住好名聲。

便是旁人相信了她的話,開始疑心慕容雪是否偽善,木槿揚尊長之惡,自己就先得擔個不孝罪名轢。

——她這是不想當這個皇后了,還是打算千年之後落個惡後、毒後的罵名?

慕容雪已倒抽了口涼氣,眸中掩不住長者的失望,「皇后,一向以來,你便是這般揣測著哀家?」

木槿笑道:「不錯,兒臣未入吳宮,便聽說這吳宮上下沒一個好相與的,而這般巧,母后一言一行都正印證了兒臣的想法呢!兒臣不但揣測母后偏幫柔妃打壓兒臣,還在疑心著前兒刺客之事呢!慕容氏便是尋一千個理由來開脫,在兒臣看來,終也是最大的嫌疑者!便是兒臣與母后笑顏相對,只怕這滿宮裡的人,也該早已心知肚明,母后不喜兒臣,兒臣一朝被蛇咬,也時時警惕著母后呢!在這樣的狀況下,兒臣會特特跑到太后宮裡,和兄長說那見不得人的私情密語,還叫這賤人聽了去?」

她驀地向慕容依依一指,雖無兵刃在手,卻有刀鋒的凜寒倏地閃過。

慕容依依未換衣衫,濕淋淋地軟在林氏懷裡,這一刻卻似更加癱軟如泥,只一雙幽幽大眼已禁不住滿懷的怨憎,看著木槿的眼神宛如在看一條噬人的毒蛇。

而木槿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徑自走到許思顏跟前,慢慢道:「這些栽污之言,連三歲小兒也不會相信,皇上竟會相信?」

自慕容雪將話頭引到木槿行止不檢上,許思顏再未曾說過一句話。

柳蔭投於他的面龐,他的神色有些恍惚,卻在木槿出言捅破與皇太后間勉強維繫的那層窗戶紙後,目光直直地凝注於木槿身上,幽深里有隱約的怒意閃現。

聽得木槿問他,如潭深眸頃刻溫雅如素月流輝。

他握住她的手,輕笑道:「既然三歲小兒也不會相信,朕若信了,豈非如三歲小兒也不如?那皇后該何等失望?」

他說著時,已不覺低頭看向她的手。

握於他的掌心,她的手不若從前柔軟,指骨明顯地僵硬著。

這樣的大熱天,她的掌心竟是冰涼的。

她的話語雖迅捷凌厲不留餘地,圓圓的臉龐看著卻純稚一如平常,一雙大而分明的眼睛裡卻是與此刻烈日炎炎截然相反的淡漠,——甚至沒有她話語中的憎惡。

他忍不住又向前挪了一挪,讓她的身子靠上了他的肩胸。

慕容雪看一眼那藏於木槿花後始終沒機會打開的角門,暗自嘆息一聲,說道:「既然皇后如此厭憎哀家,柔妃的話,的確連哀家也不敢相信了!」

臨邛王一驚,忙道:「太后,若賢妃說謊,那賢妃怎會落水?慕容府的人無不知賢妃不通水性,膽子又小,怎會拿性命開玩笑,自己跳入水裡找死?皇后所言雖有道理,可蕭太子入吳兩個月,皇后都不曾和兄長好好見過一面也是事實。今日……是皇后第一次單獨……見……見到蕭……」

慕容雪皺眉遞過去一個眼色。

臨邛王遲疑著頓住口,躬著身抬袖擦額上的汗水。

再說下去,連新帝新後之間的那層窗戶紙都要被捅破了。

雖然誰都沒有說,但他們都心知肚明,正是新帝的疑心,皇后才無法和蕭以靖相見,也從不肯主動提出要和蕭以靖相見。

許思顏暗怒,卻淡然問道:「舅父,不是說今日只是自家人一起吃頓飯么?難道是皇后做主邀請了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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