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月弄輝,陌上風流花繁盛(二)

「木槿!」

許思顏連忙扶住,依然用略顯奇怪的姿勢,將她抱起,徑送入轎中。

青樺低頭瞧一眼木槿站過的地面,便怒叫道:「這些該死的賊子,若落入我手中,必將他們千刀萬剮!」

一閃便飛入那溶洞之中,去尋木槿遺落的葯了。

顧湃也連忙跟了進去,神色間不勝懊惱,顯然後悔早上不該那樣聽話,丟下自家太子妃不理,追隨太子而去嬖。

方才木槿裹了許思顏寬大的深色衣衫在身上,火光搖曳,眾人只覺她看著虛弱異常。此時她挪步走開,才發現她方才站過的地方,已淋淋漓漓滴落了許多鮮血。

沈南霜皺眉道:「莫非那些賊子抓了太子妃,動了什麼刑罰?」

臉上頓露不忍之色勒。

織布抱肩在旁候著,聞言便寒下臉,冷冷道:「太子妃蒙蜀國國主、大吳皇上親自教誨,才識出眾,聰慧機警,才敢冒險深入虎穴查探。如今她只是一時不慎受了傷而已,怎見得是被人抓了?莫非沈姑娘和那賊子勾結,親眼看到了不成?」

沈南霜一呆,忙笑道:「織布大哥,我口直心快,擔憂著太子妃,隨口說了心中揣測而已,又怎會與賊子勾結?」

織佈道:「太子妃何等尊貴,別說無憑無據,便是有憑有據,又豈是你我可以隨意揣測議論的?沈姑娘雖不是出身高門大戶,可到底在太子身邊呆了這許多時日,怎麼還這樣不懂規矩!」

木槿再怎麼尊貴,到底是女子,名節二字最為重要。

若是被賊子所抓,還被動了刑罰,難免不讓人聯想到可能還發生了別的什麼事。

若不趁早堵回去,一旦以訛傳訛傳出去,三人成虎,眾口爍金,必於木槿名節有損。

織布等人能被挑來跟隨木槿入吳,其心思細膩敏捷,遠非尋常武夫可比,再不肯容人有半點侵辱之意,當下連說帶諷,竟將沈南霜訓得面紅耳赤,一時淚水盈眶,再說不出話來。

樓小眠聽了片刻,微笑道:「織布兄弟不用生氣,沈姑娘有口無心,不過隨口一說,想來並無冒犯之心。何況方才似乎是太子親自去將太子妃接出來的,誰若敢搬弄口舌是非,別說太子不饒他,便是下官也不會輕饒!」

這才熄了織布怒意,狠狠剜了沈南霜一眼,自顧看向那邊的軟轎。

許思顏已進去好一會兒,似在說著什麼,只是聲音低切,再不曉得在議論什麼。

許久,便聞許思顏道:「成諭!」

成諭連忙奔過去,「屬下在!」

許思顏掀了轎簾一角,吩咐道:「此處往東八里路,有個榆林鎮,你帶一隊人馬親自走一趟,過去找一個叫作張博的人,把他一門老小都帶回來,我要細審的。」

「是!」

「如果姓名或地點對不上,天明後再細細打聽,他有個族叔張旋,二十多年前在那一帶應該很有名。」

「是!」

「再叫幾個人下溶洞去,把洞里那人帶上來,跟著咱們車一起回城。」

「是!」

這時,許思顏身後傳來木槿有些虛軟卻很清晰的話語:「若他不肯,你就告訴他,我之前應他的,必定說話算話。但他若願意呆在裡邊受著蠶心蠱、吃著鱷魚肉等死,也由得他!」

成諭雖不明所以,卻也聽得一凜。

誰也不知木槿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此話一出,眾人已聽得清楚明白,太子妃雖被困這許久,吃了不少苦楚,但顯然不是處處被動,很可能還真查出某些密事。

被抓受刑什麼的,自然也成無稽之談了。

他急急領了命,一廂安排人下去找許世禾,一廂已連夜奔往榆林鎮。

再等片刻,青樺等已經取了木槿的包裹奉上。

軟轎簾幕低垂,一雙夜明珠懸於轎頂,將轎內小小空間照得明如白晝。

許思顏尋出幾方巾帕放在一邊,伸手便去脫木槿的衣衫。

木槿本依在他身畔,覺出他動作,便不由地警惕看向他,「做什麼?」

許思顏哭笑不得,低聲道:「傷成這樣,我想做什麼也做不成呀!乖,我來給你上藥。」

木槿大眼睛凝望他片刻,問道:「你曉得哪個是傷葯?」

「這個!」

許思顏很利索地拈出前一晚用過的那傷葯,嵌寶銀盒上遙遙傳來芳郁的胭脂香。

木槿搖頭,伸手拈過一個粉釉小瓶,「這個止血比較好,你幫我撒到傷口便行。」

許思顏應了,將她身上披的自己的外衫輕輕褪了,先解開她腕間纏的帕子,察看她手腕傷處,卻見翻出的血肉猶在淌著血水,看著頗為猙獰。

他忙將藥粉灑上,嘆道:「本來就長得丑,如今又要多一道蜈蚣似的疤痕了!」

木槿道:「沒事,大不了你別看,自顧去找你的依依可人、姍姍動人去!」

許思顏微慍道:「看你這小雞肚腸,要念叨多少遍的依依可人、姍姍動人?」

木槿蔫蔫道:「我就小雞肚腸了,我就念叨了,那又怎樣?」

許思顏已經灑好藥粉,另取了乾淨布條替她裹纏著,順口答道:「那你就繼續念叨吧!了不得,我只當母雞剛生了蛋,那樣咯咯咯、咯咯咯地叫著。」

木槿不響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就沒有好聽些的比喻嗎?」

許思顏道:「有啊,像有人在彈琴,彈得可好聽了……」

木槿便略有些滿意的神色。

許思顏將她扶得趴在自己膝上,繼續道:「而你呢,就是那聽琴的牛,一邊聽一邊哞哞哞、哞哞哞地叫喚……」

木槿聽他嘲弄,便伸出細長的手指掐他腿上的肉,用力地掐……

可他自幼習武,略一運勁,肌肉便綳得極緊,石頭般剛硬著,再也捏他不動。

而他已不緊不慢地解開她的衣帶,輕輕將她後背的衣衫往上揭起。

木槿只覺後背一涼,忙要掙起時,許思顏寬寬的手掌已將她輕輕壓在自己腿上。

光裸的後背與他的掌心相觸,她清晰地覺出他掌上常年握筆持劍的繭意。

掌心很熱,且是令人舒適的溫熱,悄無聲息地潤上她寒涼疼痛的後背。她忽然僵住,手指甲抓在他堅硬的腿部肌肉上,驚嚇般一動不動。

許思顏柔聲道:「小眠說你得儘快敷藥。這裡除了你不喜歡的沈南霜,再沒一個女人。若你真因此傷病得厲害了,我必把你送回去,且會稟明父皇,就說你總是自作主張擅入險地,一再傷到自己,包管父皇從此會嚴加看管,再不許你踏出大門一步!」

木槿便仰著小腦袋瞪他。

許思顏笑道:「別瞪我,你這對眼睛雖然大,瞪得跟牛眼睛似的,未必美。」

他輕輕拍下她的腦袋,取過旁邊的潔凈絲帕,一點點為她拭去不斷溢出的血,再拿藥粉輕輕灑上。

都是極好的葯,清清涼涼,止血止疼,木槿立時覺得舒適許多,連身體也放鬆了些,老老實實地伏在他腿上讓他上藥。

許思顏一小塊一小塊地邊拭著血跡邊上眼,已能看清那縱橫的傷口大多不是刀劍所傷,且傷口已經青腫上來,像是鈍物所致,應該不是剛剛才受的傷。

他問:「誰用鞭子抽你了?」

木槿漸卸去防備,打了個呵欠道:「不是鞭子。我一時不慎被那老怪物抓著了,被他抽了幾下。他也沒佔到便宜,被我弄個半死……」

許思顏皺了皺眉,「回頭剮了他!」

木槿道:「他和那個張博一樣,應該是對方滅口的對象,留著作餌不錯。再則,二十五年不改初心,也算是個忠臣,就留他一條性命吧!」

許思顏沒回答,專註地繼續為她清理傷口。

木槿只覺他這人平時偽善陰損,但這時倒也溫厚細心,的確和吳國的父皇有幾分相像。

她漸漸再覺不出後背的疼痛,只有身畔這人的體溫慢慢浸潤過來,甚是安然的感覺,於是連眼皮都開始沉重,烏鴉鴉的發順著許思顏的腿部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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