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風波迭涌,月影下重簾

為宇文貴妃診治的太醫如是說。

沈皇后聽出了其中的蹊蹺,追問道:「經不起折騰?此話怎講?」

太醫相視數眼,然後回道:「臣等每天兩次前來明漪宮請脈,近日看宇文貴妃身體漸已平復,胎兒也當無事。今日戌時我們太醫院的請脈記錄,同樣顯示一切正常,晚膳後胎象忽然急轉直下,臣等疑心……疑心……」

「疑心什麼?」

「疑心貴妃是不是晚膳時用了什麼活血化瘀的虎狼之葯,一時不慎,導致滑胎。」

「什麼?」

沈皇后轉頭問宮女,「晚上貴妃服過湯藥么?」

宮女戰戰兢兢答道:「服過一味滋陰補氣的湯藥,已請太醫看過藥渣,說是無妨。」

「那……」

「貴妃娘娘所食晚膳,照以往的規矩,撤下去後由宮人分食,大多已吃完,並無他人出現異樣。」

「廢話,若是有人刻意相害,要害的必是龍胎,旁人吃了,自是無事。」

跪了一地的太醫和宮人再不敢介面,汗水涔涔而下。

「查!再查!小李子,把御廚房裡當值今晚晚膳的全抓過來,細細盤問,一個不許放過!」

小李子是熹慶宮的主事太監李彥宏,手段最是陰毒,偏偏深受沈皇后寵信,連她從娘家帶來的心腹侍女幾次見識他手腕後都退避三舍,更別說其他人了。

可淺媚嘆氣。

只怕這次牽連得大了。

幸虧她這兩日總和唐天霄在一起,再怎麼著,都疑心不到她身上吧?

唐天霄連著兩日陪在宇文貴妃身畔,連朝也不上;

而宮中越鬧越凶,說是發現了給宇文貴妃的膳食里出現了薏米、鱉甲等寒涼滑利易致滑胎之物,御廚房上下足有十餘人被關押訊問,要追出指使之人。

杜賢妃向可淺媚道:「妹妹,如今宮內多事之秋,你無事少出門,宇文貴妃那裡也別去了罷。我們便是去的次數再多,也不如皇上守在一旁讓她寬懷。」

可淺媚每每想起唐天霄與宇文貴妃的親密模樣,心中大是不適,也是興味索然,更不想去瞧他們親親我我,當下也便應了,終日只窩在房中練練功,彈彈琴,連話也懶得說了。

暖暖、小娜俱是她從北赫帶來的,見狀卻也著急,便時常尋些話來開解,都是用的北赫土話,有時其他宮人從窗下走過,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這日暖暖正講些笑話逗著可淺媚時,那邊忽然傳報,說皇后傳淑妃過去問話。

「問話?」

可淺媚皺眉。

杜賢妃已經聽說,一邊過來幫她收拾,一邊道:「皇后娘娘么,總是和我們不一樣的。你規規矩矩地回了話便是。我這裡會打聽著,有什麼事即刻會幫你稟告皇上。」

可淺媚散漫地應著,卻丟開杜賢妃披來的一件鮮艷明亮的鵝黃長襖,拿了一襲草青色的袍子披了,道:「宇文姐姐才遭了那個事兒,我穿得花枝招展的,指不定給人怎麼嚼舌根呢!再有哪個心懷叵測的,一狀告到太后皇上那裡,說不準什麼要人命的大帽子就扣下來了。賢妃姐姐,你說是不是?」

鄭賢妃怔了怔,勉強笑道:「妹妹莫怕,姐姐一定留心,不讓人欺負著你。」

她轉身吩咐崔總管:「派兩個太監跟著淑妃娘娘過去,小心在熹慶宮外守著,如果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崔總管應了,急急預備去了。

可淺媚已換好袍子,取過長鞭依然在腰間纏了,塞入束腰中,才帶了暖暖和小娜走往熹慶宮。

熹慶宮大殿,氣氛肅峻森然。

宮人環伺下,沈皇后一身明紅鳳袍,鳳冠巍峨華麗,正危坐於左側寶椅。

右側空著的位置,自是留給當今天子唐天霄的,可惜此時卻空空如也。

可淺媚走過去,已留心到下面跪著的人,正是明漪宮侍奉宇文貴妃的宮女。

她默記宮中禮儀,一毫不錯的行罷禮,才向沈皇后道:「皇后娘娘,急急召了我來,不知所為何事?」

沈皇后並沒有和她客套,臉色甚是陰沉,望了身畔的李彥宏一眼,慢慢道:「小李子,問她!」

李彥宏便一抖拂塵,上前一步問道:「可淑妃,明漪宮宇文貴妃所食用的血燕,是否為你所送?」

「血燕?那是什麼?燕窩?」

「嘿,可淑妃,別裝傻了!宮中物事,一入一出,便是一針一線,無不歷歷記錄在案。你在二月初二第一次見宇文貴妃時,曾奉上二斤血燕、十顆明珠、一雙如意和兩匹蘇緞作為表禮,這就忘了?」

「是這些東西么?我可記不得了。」

她扭頭問跟在身後的暖暖,「記得那日送的是什麼嗎?」

暖暖、小娜瞠目不知所對。

她們雖到中原有了一段時間,卻甚少和宮內其他人接觸,卻不懂得中原話。此時可淺媚只顧說著,一時忘了,脫口而出的卻是中原話。

見她答不上來,可淺媚又用北赫土語又問了一遍。

暖暖答了,可淺媚才向皇后答道:「連她們都不清楚呢!中原的禮節,我們哪裡懂得?那些東西么,都是皇上賜下、賢妃娘娘幫著挑選預備的。怎麼了?那些御賜之物,難道有什麼不妥?」

李彥宏忙道:「淑妃娘娘不必東拉西扯。皇上賜下的東西,怎麼會有不妥?只是到了淑妃那裡,淑妃有沒有讓它不妥,就無人知曉了!」

可淺媚不屑地笑道:「既然無人知曉,你一個小小奴才,還敢妄加揣測?以下犯上,攀污一品宮妃,不知該當何罪?」

李彥宏不想她居然反將一軍,忙道:「奴婢豈敢對淑妃不敬?只是貴妃娘娘龍嗣不保,皇后娘娘日夜傷心,責奴婢深究落胎原因,奴婢既然有了線索,若是輕易放過,不是辜負了皇上和皇后的囑託?」

可淺媚道:「你有沒有辜負皇上皇后囑託,又和攀污我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想說攀污我是皇上的意思?或者是皇后的意思?」

她的聲音從容脆朗,字字鋒銳如刀,眉目亦肆然無懼,竟讓人一時無可對答。

李彥宏也不料這可淑妃竟是這等難纏,不由背脊生汗,偷偷窺探著沈皇后神情,見她並無發話的意思,只是眉峰微皺,顯然對目前情形不滿。

他只得繼續道:「淑妃好一張利口,若非奴婢問心無愧,給淑妃這麼一說,真該百死莫贖了!可淑妃怎麼著也該解釋一下,為什麼在淑妃送到貴妃宮中的血燕里,聞出烏頭、附子的氣味?」

「烏頭?附子?」

可淺媚皺眉,「那是什麼東西?」

「咳!」

李彥宏睨著她,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是食用後會引起墮胎的藥材,可淑妃這麼著的聰明人,竟會不知道?」

「你們中原的藥材?李公公也忒瞧得起我!我生於北赫,長於北赫,又怎麼知道你們中原的藥材?」

可淺媚笑了起來,「這藥材是不是模樣和血燕相似,才會被宇文貴妃誤食?又或者,皇上不想我有孕,把這什麼烏頭和附子當作血燕賜給了我,結果被賢妃姐姐當作了真的血燕,安排著送給了宇文貴妃?」

不論可淺媚是真無知還是假無知,她的思維顯然沒在按李彥宏預想的走。

他的額上開始冒汗,急急道:「血燕和烏頭、附子怎會相像?只是淑妃送過去的燕盞,都用這些草藥的葯汁浸過,血燕本有著一股子腥味,貴妃娘娘懷著身孕,味覺和平時並不一樣,這才沒有發覺,竟當補藥食用了……哎,可憐那龍胎,這都四個多月了呀……」

可淺媚沒等他的表完忠心和惋惜,便打斷他的話:「咦,李公公你到底是不是太監?太監不是都給煽過的嗎?沒法生小孩的吧?皇后好像也沒懷過龍胎吧?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什麼墮胎藥浸過的血燕,什麼懷孕味覺不一樣,連我這個當了妃子的都聞所未聞,不曉得你這一個太監為什麼這樣一清二楚!難道你一直在為皇后研究這種事?還是你根本沒煽過就入宮了?」

沈皇后耐不住,猛地一拍案幾,喝道:「大膽!」

當這許久的中宮皇后,她已很懂得怎樣利用自己的尊貴地位凌駕於眾人之上。她不開口,不論李彥宏和可淺媚爭執到怎樣的地步,她只需在合適時候以高貴公允的姿態介入,到時進可攻,退可守,怎麼著也失不了風度。

但可淺媚既不懼怕哭鬧,也不急於分辨,言語之間,竟比逼問她的李彥宏還要咄咄逼人,而且粗鄙難聽,毫無顧忌。

她不僅在暗示貴妃落胎與皇后有關,甚至還在猜測皇后的貼身太監根本不是個太監。

可怕的是,她出身蠻夷,可以不講禮儀,把一知半解的粗鄙話語想到哪就說到哪,沈皇后卻不能不維持大家風範,斷斷不敢讓人對自己的名節有所疑心。

她沉著臉,單刀直入道:「淑妃,我把你叫來,就是想弄清貴妃吃了你給的血燕後為什麼就落了胎,不許拿那些市井蠻夷的粗鄙話過來扯淡。這裡是大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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