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陷阱(二)

丁香正要跟在大長後面,忽覺大長臉拉得老長,那難得的一本正經模樣,竟讓他的氣質一時也變得冷硬,像變了個人一般,不由張目結舌,悄悄退後一步,讓得遠遠的,心下卻很是奇怪,為什麼平常大長樂樂呵呵,一副由她揉圓捏扁的熊樣,此時又這邊威武了?

白天曜緩緩吐出一口氣,微笑道:「是,他是開天盟之主,誰也不能取代。所以我不能眼看司馬澄設下了圈套,還讓他去送死。」

他說著,已將葉翔放於草地間,道:「他也累了,其實休息片刻也是好事。」

紫蘿立刻搶過去,抱起葉翔,急急喚道:「三哥哥,三哥哥!你要不要緊?」

杜秋風慢慢走過去,將葉翔護住,面色才稍霽道:「我們也不贊成公子冒險。但他如執意去救雲大小姐,我們也會一起去。」

白天曜點下頭,忽然嘆氣:「你們能不能信我一次?」

杜秋風問:「信你什麼?」

白天曜悠悠道:「如果你們不去,雲大小姐也會安然無恙。」

杜秋風「哦」了一聲,目光緊凝在白天曜身上,似要將他的心思看穿。

而白天曜只是遙指山下,淡然道:「再等半個時辰吧。頂多半個時辰,如果事情沒有轉機,在下帶了鐵血軍和諸位一起下山救人。」

杜秋風沉吟著,而紫蘿已抬頭道:「杜先生,三哥哥沒事,只是給打暈了而已。」

白天曜微笑道:「我又怎麼會傷害他?不過讓他休息片刻而已。大家若無事時,不如趁此時司馬澄還未進攻,多多派人在此地查看地形吧,日後周旋,勝算才會大些。」

「要不要把公子弄醒?」老武、大長等均將目光投向杜秋風。

紫蘿眸光有些黯淡:「他若醒來,便是知道只是陷阱,只怕也是會去的。三哥哥……就是這樣的人,一直沒有變過。」

葉翔就是這樣的人,一直沒變過。

所有人的心突然都暖了起來。

是的,葉翔的性情看似變了許多,變得沉靜,內斂,甚至有些悲觀,遠不如半年前那般倜儻狷狂,但骨子裡的重情重義,卻從未變過。那種從骨子裡散發的誠摯狹義,尊貴大氣,天生地令人折服,卻與武學無關。

故而即便他從不再擁有絕世武功,依然是開天盟眾人所傾心擁護的盟主。

白天曜感慨道:「我知你們只信葉三弟。但這一次,為了他,希望你們信我一次。」

他曾是葉翔的結義大哥,甚至現在依然是。但那幾番性命相搏,幾度風雲變色,已糾結了多少的恩怨情仇,彼此的心中芥蒂,早已根深蒂固。開天盟之人雖知此次白天曜救了葉翔,依舊不敢再如當初相對。

杜秋風猶豫地與眾人對視數眼,又看了一眼面容蒼白憔悴的葉翔,點頭道:「好,我們信你。」

如此的身體狀況,再加上如此的心緒煩亂,葉翔下山,真的只能成為司馬澄的箭靶子。

初夏的風本就帶了幾分暑氣,更哪堪火燎煙熏?

雲飛飛只覺得自己快給烤成肉乾了,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甚至很難再睜得開,連意識都漸漸模糊。

但也想終於沒有來。

葉子,葉子。

雲飛飛漸漸放下心來,想笑,給塞住的嘴巴卻咧不開,只覺有液體慢慢從唇邊滑下,很快被火烘得幹了。

大約唇邊正開裂出血吧。

於是,心裡又有幾分失落。葉子知道她在受苦嗎?居然不管她!哪怕遠遠望她一眼,給她一個溫柔的眼神也好啊?

方才她看到的葉翔身影,難道真的只是幻覺?

她若死了,一定,一定找到葉子,狠狠咬上他幾口,然後,再去親一親他那清澈裡帶了無言憂傷的眼。

葉子……

雲飛飛終於暈了過去。

司馬澄坐在雕花紅木椅上,手的摺扇打開,又疊起,打開,又疊起。一旁臨時搬來的小案放了茶,給只喝了兩口,便擱著,已經涼了。

山間的炎炎烈日,倒可比得三伏天那般令人煩躁不安了,即便身處如蓋老榕樹下,司馬澄的背上也起了一層粘膩的汗水。

他漸漸失去了姜太公釣魚的悠閑自在。

難道他算錯了。

杜如花小心地俯下身,輕輕道:「皇上,雲大小姐似乎暈過去了。」

司馬澄沉著臉,將摺扇一下一下敲擊在小案上,並不說話。

難道他看錯了?

葉翔對這女子,並無太深情意?或者說,對她的情意,遠比不上對於李清容?

他曾為了李清容不惜犧牲自己,甚至承受作為一個男人所不能承受的最大屈辱。

但他並沒有為雲飛飛那邊瘋狂。

司馬澄的心裡,忽如被螞蟻撓過。

李清容,李清容,至少已有兩個時間最優秀的男子欲為之死而後已,而她的心裡,究竟誰才是她願意性命相托的人?

白天曜!

恨意如潮水,連那般澄碧的青天看來都成猙獰的了。

「點火,燒死她!」他有幾分無力的吩咐,卻又帶了幾分快意的微笑。

在葉翔眼前活活燒死救他性命的紅顏知己,不知會對他有怎麼樣的打擊?會成了除了李清容之外,另一個永不消逝的心頭瘡疤嗎?

杜如花臉上閃過一絲驚懼,遲疑道:「皇上,不是說,她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嗎?」

「現在她死了比活著用處更大!」司馬澄森森道,目光犀利地盯上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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