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吞吳心(二)

葉翔笑了,卻好生悲哀地遠遠望著無際浮雲繾綣聚散,時而蒼狗,時而白駒,時而仙鶴,變幻不定,再無片刻停滯。

欠了的情要還,欠了的債亦要還。

何況,白天曜說:他要成全他和雲飛飛。

那麼,他又怎能不設法去成全白天曜和李清容。

見面以來,白天曜的第一次喚出的那聲三弟,又含了多少解不清的恩怨情仇?

棲鳳山前,已有大軍如潮湧來。

司馬澄坐於馬鞍,遙望著太陽下那沉靜的起伏青山,眯起了眼。

「皇上,前面就是棲鳳山。」有武將跑來,稟到:「葉翔和白天曜,帶了一眾叛逆,全都進了山。」

雲飛飛已被從馬上解下,捆成粽子一樣,仍在一輛隨軍馬車中。身上的傷口又疼又癢,偏又爪撓不得,自是萬般不痛快,只把狗皇帝在心裡罵了千遍萬遍,可惜口中被棉布塞著,卻是一個字也罵不出來。忽隱約聽得人們提起葉翔名字,頓時睜大眼睛,幾乎蹦跳著走向車廂邊,正要細聽時,車夫猛一勒馬,頓時失了重心,「砰」地一聲,已栽倒下去,直滾落到馬車下。

「他們怎麼會跑入棲鳳山中?你們確定嗎?」司馬澄正勒緊馬韁繩,凌厲問著。

「確定,探子是親眼見到他們入山的,足有千餘人,再不會看錯。」武將信誓旦旦保證。

「哦!」司馬澄輕輕在掌心敲著馬鞭,沉吟著,忽一眼見到雲飛飛掉下車來,頓時向馬夫望去,眉頭已經皺緊。

副駕上的軍士忙跳下車,扶起雲飛飛欲要上去,已聞司馬澄喝命到:「慢!」

軍士嚇得匆忙跪下,顫聲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司馬澄溫文而笑:「沒什麼,雲貴人出來,到讓我想起來,她可是葉三公子心坎上的。」

他偏過頭,道:「來人,找一處高地,將雲貴人掛著吧。」

人怎麼掛?是弔死嗎?

雲飛飛打了個寒噤,轉而又想,死便死了,只是不知人死可真的有魂兒?

如果真的有鬼魂,日日去找葉翔,想來他也不敢嫌她是個鬼吧?若敢嫌她,一定趕上去甩個大耳光!

可惜司馬澄並沒有殺她。

他只是把她綁在一個十字木架上,掛得高高的,然後再下面放了一大堆的柴火。

要燒死她?還是打算慢慢烤她,直到把她烤得熟了,然後分來吃?

忽然想到在包子鎮聽說來的故事,雲飛飛汗毛直豎,偏生嘴給塞住,除了恐怖的「嗚嗚」之聲,再也叫不出來,但他們並沒有點火,卻在一側重新架了柴火,點燃。

眼看火舌吞吐,一道青煙,在山間裊裊,直聳雲間。

雲飛飛只覺腳下陣陣撲來熱氣,烤得半邊身子都燙了起來。風吹過,煙氣縷縷,便撲上了她的眼睛,頓時睜不開眼來,嗆得滿臉是淚,卻咳不出來。

但過了許久,依舊在給嗆著,卻不覺給烤得疼痛。勉強用淚眼細看,才發現自己腳下的柴火併未點燃,他們只是在旁側點火,嚇嚇她而已。

僅僅嚇嚇她么?

只怕也會嚇著山上的葉翔吧?

葉……葉子!

雲飛飛忽然比自己被放在火上烤還恐懼。

葉子,他又怎會眼看自己被活活燒死而無動於衷?

高台之下,叢木深處,老樹之間,分明有刀光劍影閃爍。

陷阱!

這是陷阱!

他們等待的獵物,正是葉翔!

遠遠望去,葉翔很難分辨得出,他們到底只是在威嚇雲飛飛,還是真的想燒死她!

即便他能識破司馬澄只是威嚇她,也絕不肯讓她落到如此危險的境地!

雲飛飛猛地昂起頭,向著青山的方向,透過那層層的煙藹,她分明看到了山上某處,那身著素衣面色蒼白的葉翔,正飛速向下俯衝而來。

不,葉子!

雲飛飛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實景還是幻影,但那種突如其來的恐懼,已緊緊攥在她的喉嚨,甚至比她自己被人放在火上烤熟還要害怕。

她忽然瘋了般擺動自己的身體,掙扎著竭力從嗓中吐出含糊的聲音:

「葉子,別過來!別過來!」

她的掙扎如此瘋狂而劇烈,竟讓十字木架不斷搖晃起來,似隨時會坍塌下來一般。幾名軍士忙趕上前去,拿了粗大的繩子,將十字木架又緊緊綁束了幾道。

老榕樹下,司馬澄立於陰涼之處,優雅地打開燙金的錦繡江山摺扇,輕輕搖著,微笑道:「普天之下,凡有痴女處,必有痴男。三弟,我知你必是極品的痴男子也!」

那微笑,說不出事欣賞,還是嘲笑。

葉翔的確快瘋了。

那曠緲天空突然竄起的青煙,他自然不會看不到,也不會忘了叫人去查探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大長人最高,聞言立刻爬到山腰一處高岩上查看動靜。

這兩日丁香沒了小姐,心情格外煩躁,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找岔罵著大長,卻又每刻不會離開大長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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