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毀旨(三)

雲聰跟著道:「對啊,飛飛,你以為聖旨亦是兒戲么?一句抗旨不遵,就夠我們滿門抄斬的!」

雲飛飛雖是無法無天,倒也知道聖旨的厲害,噙著淚道:「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么?只能聽從這昏君擺布么?」

雲淵蒼老地嗓音擠出苦笑:「傻孩子,我們又能如何呢?朝廷處置我們,只怕比捏死蒼蠅還容易得多!」

雲聰跺腳道:「我就是奇怪,飛飛生得雖是不錯,可到底算不上傾國傾城,皇上從哪裡知道了我們飛飛,點了名要她進宮去?」

雲飛飛也想不起自己怎會與那皇帝有牽扯。她嘴唇顫抖了片刻,道:「好,我再想想。」

雲聰不耐煩道:「還想什麼?聖旨都下來了,不去由得你么?」

雲飛飛橫了叔叔一眼,道:「我困了,先睡一覺總行吧!放心,明天我一早就會起來學宮中禮儀!」

雲飛飛「砰」地一聲推開門,只聞門外一聲慘叫,卻是丁香正伏在門旁聽得起勁,冷不防雲飛飛一推門,差點把她鼻子給撞歪了。

雲飛飛一把拎起丁香耳朵,道:「死丫頭,只呆在這裡看我笑話么?你放心,有一天我給人開膛破肚,不會忘了把你也拉上一把!要入宮,我必定把你也帶了去!」

丁香這次發出的慘叫更是驚天動地,連雲淵、雲聰的臉都驚綠了。

雲聰似看到流了滿地的血肉腸肚,只覺天越發得冷了,不由將衣袍緊了一緊。

而雲淵瞪著那被雲飛飛踩得滿是泥濘的聖旨,嘴唇顫抖,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半夜三更,雨終於停了,一輪殘月隱在烏雲之中,散著微微的紅暈。

天依然很冷,從雲府側門圍牆跳下來的兩個人影不時用手呵著氣,一溜煙向遠方奔去。

一個人影在叫:「小姐,別走得那麼快!」

另一個人影亦在叫:「不快行么?我可不想給那昏君開膛破肚!」

圍牆內,一個鬚髮皆張的老者微駝了背,站在黑暗之中嘆息:「走吧,走吧,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千萬別再回來了!」

雲飛飛帶了丁香一氣奔出去三四里路,終於放慢了腳步。

丁香問道:「我們這樣一走了之,真的行么?」

雲飛飛遲疑片刻,道:「不行也得行。反正等在那裡挨宰的事我是不會去做的。」

丁香愁道:「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這是聖旨呢。我們逃了,會不會從此就成了朝廷欽犯,一直給追殺著?還有,老爺和老太爺,會不會因此給朝廷問罪?」

雲飛飛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前行道:「怕什麼,這天下可大著呢,又不是只大周一個國家。過了長江,就是南齊。我們可以逃那裡去,就當去江南散心了;不然可以去漠北。聽說白天曜和匈奴人聯手,建立了魏國,勢力雖不如我們北周,卻也不是北周說滅就滅得了的。至於爺爺和叔叔,總不能因為女兒逃走就砍頭吧?如果撤了他們的封號和官職,倒是有可能。不過這樣的昏君,不做他的臣子只怕還活得長久些!」

雲飛飛恨恨飛起一腳踢在路旁樹榦上,道:「這般倒行逆施,我倒要看他橫行到幾時!年號居然還叫永熙,永熙永熙,這般下去還熙和得了?還不如叫永完!永遠完蛋!趁早完蛋!」

丁香快哭出來了,壓抑著嗓音道:「小姐啊,你聲音小些。叫人聽見,不等開膛破肚,腦袋便立時給喀嚓了!」

雲飛飛這時卻停下了腳步,遲疑道:「咦,我怎麼覺得我忘了什麼事了?」

丁香瞪大眼睛,道:「小姐,我們是不是少拿了什麼東西?這會子要回去拿嗎?」

「這會子回去,不是找死?」雲飛飛轉著她亮晶晶的眼珠,背起手轉悠了一會兒,忽然「啊」了一聲,扭身就往來路跑去。

丁香邊追邊喊道:「小姐,你真的回去找死啊?」

雲飛飛罵道:「你個死丫頭才找死!我要去西山把葉子給帶上!」

「啊?」丁香住了腳,叫道:「為什麼帶上那個怪人?嫌我們逃跑不夠麻煩啊?」

雲飛飛回身一把拉住丁香,道:「你懂什麼?我們如果把葉子一個人丟在西山,他會死的!」

「為什麼?」

雲飛飛道:「我說他會死,他就會死,哪有什麼為什麼?」

其實雲飛飛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想到那蒼白笑容下的一抹絕望,她直覺感到,如果沒人看住葉子,他真的會死。

葉子是雲飛飛的葉子,自然雲飛飛要看住他,不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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