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有散散落落的山石浸於灰霧中，不時擋到跟前，但我們隨著鳳雪所踏方位前行，竟再也未引觸山石移位。
大約行了百餘叔，鳳雪站定，由兌位轉震位，手捻法訣，喝道：「開！」
眼前情勢頓時一變，灰濛濛的霧霾如被巨大的拂塵清掃，迅速分向兩邊，頭頂便見烏雲密布，急雨傾盆而下，迎面淋來。
未等雨水淋到跟前，鳳雪踏巽位，走乾位，指離位，再喝道：「死門，關！」
腳下隆隆劇響，天地驀地震動，瓢潑大雨化作了漫天雪霰，卻已隱見雪霰盡頭天光隱隱，分明已經破陣在即。
鳳雪此時卻似遲疑，只向周圍察看，秀挺的眉間已落了一層薄薄雪花。
原微早已持劍在手戒備，但顯然一無所覺，只得問道：「鳳兄弟，怎麼了？」
鳳雪緊蹙眉心，低聲道：「那股氣息又靠近了。像妖，又像仙，但絕不是梨淵婆婆，——應該比梨淵婆婆厲害許多。阿姐，你們小心！」
如九尾狐這樣的妖仙崑崙並不是沒有，但若說到比梨淵更厲害的妖仙，我還從未聽說過。
但鳳雪天賦異稟，對這些氣息的判斷向來極准，不由讓我陣陣緊張，悄悄把秋水劍也提在手中，身子已倚向景予。
景予垂眸瞧我，攬著我肩道：「娘子，別怕！」
我仰頭向他一笑，「有你在身邊，我有什麼好怕的？」
白狼在後抖了兩抖，九尾狐卻有些失神，嘆道：「哎，這才叫溫柔似水吧？從前沒覺得葉菱妹妹比我美，如今這麼一笑，怎麼看得連我這女人心都要化了！」
我趁勢教她道：「上善若水，以柔克剛。其實原微師兄幫你取這名兒時，就已在指點你追他的法門了！」
原微橫我一眼，冷意森森地輕笑道：「菱角兒，再胡說八道，我把你丟在這裡了！」
我尚未說話，景予已淡淡道：「刀子嘴，豆腐心！你真不喜歡若水姑娘纏著你，蝕仙洞里便可以把她丟開；若是悔了，現在也可以把她丟開！」
九尾狐連忙聲明：「別！千萬別丟開我！雖說我願意為原郎死，可死在這裡會立刻魂飛魄散，我還怎麼轉世再做原郎妻子？」
原微盯她一眼，已是無語凝噎。
白狼已在叫道：「狐狸大姐和原微師兄的親事，咱出了這陣再談好不好？我怎麼覺得……覺得渾身發冷？」
他只顧緊張，並未發現我們雖在調笑，卻在不動聲色間移換著位置。
九尾狐、原微和景予三個實力較強的，已經將我和鳳雪、白狼護在了中間，在看似不知死活的說笑間觀察著周圍動靜。
誠如白狼所說，這裡給人的感覺很冷，卻不是此刻逆了時節的飛雪帶來的寒意，倒有幾分像當日在卧龍村遇到那些怨魂時的陰冷。
鳳雪對於危險的感知尤其敏銳，此時甚至顧不得聽我們說話，專心致志地察探周圍動靜。這樣冷的天，他的鼻尖竟似有汗珠沁出。他雖知曉破陣之法，但誰也說不準，在他發出下一個動作前，會不會先引來致命禍患。
我們剛剛看似分散了注意力的調笑和爭執，本該是對手最好的下手機會，可周圍毫無動靜。
眼前煙雪霏霏，遍地瓊瑤，山石披了素裝，打扮作清白無辜的模樣，再不曉得哪一處暗伏危機。
雪花漫漫，鵝毛漫灑，頃刻已沒了鞋面，漸連對面的人影都看不清晰。再僵持下去，積雪越來越深，對方也隱藏得越來越深，只怕我們更難找出對手。
幾人對視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原微沉著吩咐：「鳳兄弟，試試吧！」
九尾狐身手最高，此時一側身將大紅氅衣飛起，頃刻張開，鋪展如殷亮奪目的朝霞，洋溢著妖仙的霸道靈息，將我們盡數護住。
鳳雪點頭，緩緩拔出埋於積雪中的腳，走坤位，再極快轉艮位，踏坎位，指間法訣流動處，光束已凝作淺藍火焰狀，直指前方，喝道：「滅門，破！」
意料中的地動山搖，我幾乎能感覺得出以陣勢營造的這方世界即將傾塌。山石上的積雪在劇震間散落，頭頂更有大團積雪不知從哪裡跌落，盡數被九尾狐明霞般的氅衣擋住。
嘈雜的落雪紛飛中，只聽原微道：「鳳兄弟，開生門，快！」
話未了，只聽一聲巨吼，耳膜震痛，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便覺一道兇悍氣流如驚濤激涌而來，九尾狐的驚叫聲中，頭頂明霞一拂而過，卻有一道赤紅血箭噴出。
護住我們的霸道靈息竟瞬間崩潰。
「若水！」
原微在驚叫。
而我眼前一黑，卻是烏檀木的得失屏擋在跟前，欲要逼住那股氣流，卻被逼得連我一起倒退，滾落雪地間。
白狼也摔落在我旁邊，抬頭處已失聲叫道：「天！那……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
我也想知道那是什麼。
驀地看到白雪裡探出個青色的龍頭出來，我第一反應是大龍敖歡的什麼親戚過來幫西海那堆龍報仇來了；但那龍頭後探出來的身形，像犬，又像是豺，卻比尋常的犬或豺大了不知多少倍。
這怪物甫一出手，護住我們的九尾狐便重傷倒地，按住胸口一時竟說不出話。原微連忙將她拉過，護到自己身後。
鳳雪亦被震倒在地，卻驚恐地看著那怪物，牙縫間好容易擠出字來：「睚眥！是睚眥！是皓靈天尊的座騎睚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