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葉素心空,夢碎月痕深(一)

阿嫵窺著我臉色,小心問道:「公主,要不要再給你倒壺茶?」

我嘆道:「算了,喝了一肚子水,撐得慌。」

阿嫵忙道:「那我把門窗打開,讓公主透透氣!」

我喝水喝撐了和透氣有什麼關係?

還沒來得及喝阻,阿嫵已飛快奔到門口,將卧室門打開澹。

陌天行如一尊冰霜堆成的雕塑,冷冷地矗立在門前,也不知已經立了多久。

「主上!」

阿嫵連忙行下禮去,再不去開什麼門窗透什麼氣了幻。

若再敢把這丫頭看成木頭,我自戳雙目算了。

轉頭想當沒看到時,只聞陌天行道:「跟我來!」

越性想當作沒聽到時,陌天行又道:「不想看看你娘留下的遺物嗎?」

我立刻丟下茶盞,跟了過去。

我已聽景予詳述過,知道陌天行和我母親葉素一隱居於塵世山水間,母親知道陌天行是魔帝後便悄然離去,根本沒來過玄冥城。

但陌天行帶我推開塵纓樓西廂那間屋子裡,我一眼便看到了室內烏木填金匾額上的四個字:「一葉素心」。

屋內有書有案,有琴有簫,收拾得纖塵不雜。

陌天行彷彿很久未來這裡了。

他負手立於屋間,默默地四處打量,竟有種無可言喻的悲傷、絕望甚至委屈慢慢地透出來。

然後,他走到了牆上掛著的一幅畫前,久久地端詳著。

一向冷冽的目光里,便有了如春|水潺湲流過的溫和與柔軟。

偶爾留心到他看向我的眼神,與此時便有些相類。

走過去看時,卻是一幅山水畫。

遠處群山虛緲似幻,近處崖壁如立,煙霧裊然縈繞,下方有玲瓏台榭數間依山傍水而建,疏朗靈秀的花木間有一小小圓亭,一對男女正悠然對飲。

雖不曾畫出面目,卻也覺得出二人意態安然,舉止瀟洒,分明就是高蹈世外的神仙眷侶。

畫上題著兩行字:「素心愛雲水,細語凌波行。笑解塵纓處,滄浪無限清。」

字體清新秀雋,率性靈秀,落款赫然便是「葉素一」!

陌天行拿手指小心地去撫那依約的女子面龐,低聲道:「你娘畫的。」

嗓音極乾涸,如被砍下的一截樹枝,經了日晒,經了雨淋,經了風霜,終於失去原來的柔韌,變得脆弱不堪,再無一絲生命的張力。

那女子的身形嬌小玲瓏,看著陌生,但她對面的男子身材高大,氣勢沉雄,卻還看得出正是陌天行的風姿。只是那抬袖品茗的姿態,看著如此雍容安謐,便完全不像眼前的魔界之主了。

陌天行低嘆,又拿手指小心地去撫畫上的一處褶皺。

我仔細打量時,已看出這畫應該曾被揉皺或壓皺過,留下了頗多痕迹;再細看此處案幾、匾額等陳設,分明也都有些斷裂折損的痕迹,只是後來被能工巧匠認真地修補過。

「這裡的東西是……是我娘用過的?」

「是我們用過的。」

陌天行抬高聲音強調了「我們」二字,隨即又似有些氣沮,黯然道:「當年,我一時不慎露了行跡,自己還不知曉,等回到我們住的屋子才發現,她親手毀了那裡的一切,然後……消失了!」

他說我這個小輩不該評定父母之間的事,但他到底慢慢敘起了那些往事。

那些蒙在塵煙和雲嵐里,漸漸變得昏黃迷濛不能觸摸不敢觸摸的往事。

故事的開端和結局,和景予通過輪迴石所知道的並沒有太大差別。

彼時陌天行並沒有輪迴石在手,並不知道葉素一是天界女仙下凡歷劫。

他只是偶爾遇到那麼個初有所成的漂亮女劍仙,聽她對自己和妹妹多有貶斥之詞,心中頗是不悅。

那一陣閉關百餘年剛出來,正預備好好透透氣,遂決定耍弄這小小劍仙解解悶。

他已修行兩千餘年,修的雖是魔,對仙道也頗是了解,何況又曾和皓靈天尊交好,對於修仙一道頗有些高屋建瓴的見解,遂化名白雲水,掩住自己魔氣和葉素一交往,果真被葉素一當作了修為高深的劍仙。

葉素一夙有慧根,向來專註修鍊,只與寥寥同道有交往。

她看似高傲冷漠,目無下塵,但相熟後便顯出爽朗單純的一面來,陌天行屢屢以話相諷,葉素一卻真心把他當作了兄長摯友,說一句便聽一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陌天行便甚覺無趣,待要離去,卻又流連不已,再不知是不甘,還是不舍。

葉素一容色極美,修為又高,頗有幾個男仙暗生愛慕之心。陌天行開始並不怎麼在意,或者說不想怎麼在意,直到另一個和葉素一年貌修為相當的男子出現,他才覺得自己心頭百般不適。

尤其在那男子開展很明顯的追求行為後,葉素一和那男子走得越來越近,甚至和他飲酒時居然會毫無戒備地醉倒在他身畔……

看著她在別的男子懷裡笑得如花爛漫,而他只能在窗外以一貫的驕傲和孤漠遠遠觀望,聽她敬仰卻疏離地叫一聲「白大哥」,陌天行覺得他再也無法忍受。

即便貴為魔帝,他也無法預料到,此時漸起的不明情愫會成為未來困住他一生的孽緣,從此如繭絲纏繞,令他愈陷愈深,自拔不能。

當葉素一再次和那男子喝到深夜,獨自一人御著劍歪歪斜斜回到自己住處時,陌天行等候已久,並且也飲了不少酒。

她絲毫沒覺察以往敬重的「白大哥」已經和她一樣醉了,遠遠看到他居然甚是歡喜,跌跌撞撞地撲到他懷中,讓「白大哥」去為她倒杯水解酒。

陌天行飲盡手中酒罈里的美酒,伸手扶住她,聞得她耳鬢芬芳甜香,只覺心頭滾燙,彷彿煮沸了入腹的冷酒,口中開始乾燥異常。

他不要做她窗前可望不可及的一輪月光,他要做將她緊緊環擁的一襲華裳,與她肌膚相親,氣息相聞。

他把毫無防備的葉素一抱回屋中,直接用她來解自己身體的乾渴。

葉素一醉得迷迷糊糊,連推拒都無力。

她是從小修仙的女子,略知情事,卻從未經歷;他卻是自幼便有人侍寢的魔帝,有的是手段讓女人慾|仙|欲|死,臣服身下。

修成地仙又如何,一樣被他擁於懷中,貪婪肆意地揉搓賞玩,如一朵剛剛吐蕊的山茶,羞澀而美麗地在他身下盛開。

他並不認為她會和別的女人有什麼兩樣,只是在她哭著喊疼時不自覺地軟了心腸,愈發溫柔地待她。

看她緩緩舒展了嬌嫩的身子容納他,讓他操控她的愉悅和苦楚,他忽然間說不出的歡喜。

這歡喜,已經遠遠超出了別的女人帶給他的感覺,讓他在她體虛力乏昏睡過去後依然久久地看著她,不想移開目光。

他已在預料,以她的高傲要強,在晨間醒來後必定恨他入骨。

他甚至也做好了翻臉的準備,到時只需亮明身份,將她嘲諷一番便可離去。

她驕傲,他更驕傲。

他代表著魔界,絕不會容忍小小的她觸犯到他的權威。

至於趁她醉酒污辱她,於仙者是天大的事,於魔者卻是屁大的事,連解釋都不需要。

他只需穿好衣袍施施然離去,留下她一個人為自己失去的驕傲和貞操痛哭流涕。

他想到她可能會有的痛不欲生心中便覺得不安,卻又覺得這樣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他把她那溫暖玲瓏的軀體擁了整整一夜,竟無法成眠。

晨間,她終於醒來,卻又驚嚇地閉上眼,蜷在他懷裡不敢動彈,滿臉俱是玫瑰般嬌艷的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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