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碧藕為骨,荷葉為衣(七)

心裡莫名地一疼。

必定又是恍惚間的錯覺而已。

肉身都沒了,幾根破荷梗幾片破荷葉,能把身子撐起來便不錯了,哪裡來的心,又哪裡會覺得心口疼?

我這樣浮萍心性的人,能日日不輟地練上兩百年的劍,師父歸功於天賦,而我歸功於景予。

昆崙山,孤鶩峰。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每逢日出日落,紅霞照丹楓,蘭芷薰人醉。攜手觀秋水,並肩看長天……

他的模樣比秋水或長天更美更動人心魄。他舞動長天劍時,我不由地拔出秋水劍相隨。

據很多後入門的師弟師妹們說,景予師兄與葉菱師姐雙人舞劍,是兩百年來昆崙山最美麗的風景。

而我眼裡只有景予一道風景。

想想這人真是不厚道,最兇猛的武器都換成了噬魂金弓了,又何必把那把長天劍帶走?

還有我那枚從小佩著的玉墜兒,真不該送他。虧我當時還想在上面刻上自己名字呢,可憐了我兩百年的功力,把自己手指都扎破了,都沒能把字刻上去。

也許從那時便註定了這樣的結局吧?

瞧這秋水劍失魂落魄的,哪天害我成為昆崙山第一個馭劍飛行時摔死的劍仙,真會被人笑掉大牙了……

白狼難得的善解人意,正在問師父道:「皚東仙尊,你怎麼會想著把葉姑娘嫁給那個寧公子?我瞧著他裝腔作勢,矯情無聊,再俗氣不過,連好端端的神獸到他那裡都成了賊眉鼠眼的怪獸了,可見得不是個好東西。」

師父便看向我,「你怎麼看?」

我向白狼一豎大拇指,說道:「附議!那公子一看就有妖氣……哦不,一看就不像正經人。」

說修仙的劍俠有妖氣,聽著才不像正經話……

師父便又鬱悶了,「哎呀,為什麼就我覺得他人品不錯,修為又好,堪稱當今年輕劍仙中的典範呢?」

我悄悄用腳尖踢了踢白狼。

白狼看我一眼,立刻卧劍狂嘔,嘔,嘔……

我便道:「師父,你和白狼有仇吧?看看你說的這話兒,把它給噁心的!」

師父默了,然後痛心疾首地自責道:「師父的錯啊!唯一的弟子居然教得這樣是非不明、好歹不分!枉我滿腹經綸、才華絕世、術法超群、睿智無雙……」

白狼的小心臟承受不住了,假吐變作真吐。

我很怕再一頭栽下雲端,看著師父半禿的腦袋,忍著沒吐。

轉頭一想,昆崙山八大仙尊,就數我這排行老六的皚東仙尊弟子最少,也對弟子最好。他打什麼主意還好說,萬一說到掌門的二師伯廣昊仙尊,或者五師伯文舉仙尊那裡,幾個長輩一合計一拍腦袋,真把我嫁給那寧豐,我可沒景予那等本事,可以揮手間便傷了同門師兄弟奪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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