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知道了,會如何?

夜間,我毫不客氣地住進了蒙儀的房間。

蒙儀有些愕然,說道:「那個……蘇影,我不喜歡男人。」

我慵懶而笑,自覺沾惹了不少柳沁素常的邪肆放誕:「既然你不喜歡男人,還擔心什麼?難道怕我身上不幹凈,弄髒了你的床?」

「不……沒有……」他終於默認了我的鳩佔鵲巢,掉頭就出去要另覓房間睡。

坊這個人,還真忠厚……

「睡一處吧!」我淡淡笑道:「你不喜歡男人,我也不喜歡除柳沁之外的男人。」

蒙儀瞪住我:「我這裡……房間還有好幾個,不用……不用擠了。」

仂我又輕輕地笑:「你難道不想知道,聖女聽說你和別人睡到一張床上,會有什麼反應么?」

蒙儀頓住了身形。

他喜歡紫罌粟。

我喜歡柳沁。

可紫罌粟丟開了他,柳沁丟開了我。

我心裡不舒服,想來他也同樣。

所以我懶懶說道:「我很想知道,柳沁聽說我和別的男人睡一床的反應。你呢?」

蒙儀繼續沉默,然後退了幾步,寬衣解帶,卧到我身側。

我伸出腳來,只一勾,天碧色的紗縵層層垂下,頓時將內外分隔出兩方不同的天地來。

燭影搖紅,幃幕深深,便平白多了幾分春情春意。

和一個陌生男子同床共枕,於我是一種完全生疏的感受,而於蒙儀似乎更多是不安。

他睡得至少距我半尺開外,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到快天明時,他終於問了我一句:「蘇影,你覺得,柳沁會在意你和別的男子睡作一處么?」

看得出,他和我一樣,實在不是個多話的人。這麼一句話,倒似想了大半夜,很艱難才問出了口。

我雖不像他那般翻來覆去,卻也沒有睡著。

往事流轉,幾度生離死別,歷歷在目。

摸住胸口的結髮蝴蝶,我輕輕而微帶促狹地笑:「他么?如果知道了……」

他知道了,會如何?

自然不會不在意,我能想像的,是他在意後的態度。

是暴跳如雷,即刻來找我興師問罪,還是繼續為些我不清楚的原因,繼續留在南詔,隱忍不發?

總覺得他旁的事可以忍受,這件事萬萬不肯忍受……

我沉吟著說道:「他必定會來找我,除非他不知道。」

蒙儀神色一黯,若有若無地輕聲一嘆,無限悵惘。

我忍不住問他:「那麼,你覺得你們聖女,會在意這事么?」

蒙儀臉色僵硬,默然片刻,道:「我只希望,她不會因為你是柳沁的情人,而讓我離開你,免得她的柳沁傷心。那麼,至少證明,她還在為我著想,希望我能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和希望。」

我怔了一怔。

蒙儀已將他的頭埋到薄薄的棉被上,呻|吟般說道:「我是替代品,永遠……只是替代品而已!」

忽然覺得,他比我可憐。

他的試探方向,跟我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我靠近了他一些,安慰地拍著他的後背,微微抽搐的後背。

曾經很想多看看他的面容,將他當成柳沁那樣看著,也可勉強慰藉那如春草般益發蓬勃的相思。

可這一刻之後,我算徹底弄清,他不是柳沁,並且永遠代替不了柳沁。

我的柳沁,即便失敗,即便被拒絕,也不會改變他的傲骨。任何時候,他都擁有著驕傲不屑的笑容,堅強挺直的脊背……

而蒙儀,已在我表示親近的溫和撫拍中,不再掩飾他的脆弱。不知什麼時候起,他悄然地伏到我的身畔,痛哭失聲。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來成熟的男子,其實還是個性情極溫善多情的少年。

因為柳沁,他能接近紫罌粟,愛上紫罌粟,並得到她似是而非的感情回應;

又因為柳沁,他失去了紫罌粟,甚至沒有抱怨的權利。

他始終很清楚,他只是個替身,替身男寵而已。

再受寵,他也只是憑藉著一副表象,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而已;即便到了現在,他也不敢指望紫罌粟為他的琵琶別抱傷心,只是希望紫罌粟看在往日的情份,得到一點施捨般的憐憫情懷。

他的愛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遠比我悲慘而絕望。

我比他幸福得多,至少我敢確認,柳沁喜歡著我,即便有時三心二意,他最在意的人,還只是我。

我從來不是個會安慰旁人的人,只能輕輕嘆息,撫拍著他的背,如同撫慰傷心絕望的小兄弟。

而蒙儀的友情,就那麼容易地被我贏得了。

雖然沒說幾句話,但第二天我們醒轉時,他看我的眼神,已經很是友好自然了。

他甚至幫我出謀畫策,怎麼讓柳沁更快地激動傷心,一氣跑來找我。

這個少年,大概在黑暗中沉寂的太久,我伸手給予的一點溫暖,便被他當作了整片的陽光了。

但我實在很樂意,和這個與柳沁長得極像的少年交朋友。

或者,我也很孤單。

沒有柳沁的世界,實在是太寂寞了。

習慣了相聚的歡愉,那種寂寞,是生命的缺失,會讓心頭破了個洞般,呼呼的灌著風,冷到難受。

而我和蒙儀商議的結果,就是把戲演得更逼真些。

吃了早飯,蒙儀便雇了馬車,和我一起到最熱鬧的集市上去,然後手挽著手,光天化日里親呢著招搖過市,然後在他的挽扶下,摸著臀部蹣跚走到藥房去,沒臉沒皮地買那些很荒唐的潤滑膏體,和一些歡愛時的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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