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實體結局篇 日暮途窮佳期夢

宇文清終於沒有走。

我用女人最直白的方式,成功地挽留了他,讓他再也舍不下,離不開,從此不論生死病死,都只能是我的宇文清,或者,我夢中的那個醫者白衣。

次日,他隨我回去見欽利可汗和雅情姐姐。

次年正月十六,欽利可汗為媒,為我和宇文清見證了簡單的婚禮。從那日起,宇文清成為我的夫婿,搬入了我的帳篷。

新婚之夜,對著按中原風俗燃起的通紅蠟燭,他憂傷地嘆息著:「我真寧願我走了,如今……安亦辰更不肯原諒你了吧?」

安亦辰。

這個名字,在來到黑赫後漸漸遙遠,在我重新擁有了宇文清後更覺遙不可及,甚至讓我有種從不曾抓住過他的錯覺。

曾經在他呵護下渡過的那許多柔情似水的歲月,如今想起來,竟如南柯一夢。

夢醒來,我對發生過的曾經已是真假莫辨。

只有那個孩子,那個眉眼和安亦辰越來越相像的無恨,每一時,每一刻,提醒著我,我曾經是安亦辰幸福的妻子,向他許過一生一世的諾言。蟲 可我失信了,我到底失信了。

當相愛的所有前提,如堤壩般一決千里,彼此的熱情和信任被衝擊殆盡。

面對他的猜忌,我流盡淚水,積攢多少年的堅強,破裂成一地琉璃般的碎冰;

面對他的欺騙,我耗盡愛情的元氣,一潰千里,從此心如死灰。

當滿心傷痕無處可棲時,驀然回首,依舊見那伊人一袖清風,沉默立於燈火闌珊處凝望,我無法不去把握。

皇甫棲情想要的,就絕對不會錯過。錯過一次已經夠了,太夠了。

是的,我曾立誓,我皇甫棲情,這一生都屬於安亦辰。

我也曾是秦王妃,甚至忙於戰事的安亦辰,至今未曾重立王妃,可那些都只是曾經。

就和當日逃出宇文氏掌握,我就不曾將與宇文氏的親事放在心上一樣,當我決意離開秦王府,我也拋棄了那個早已名存實亡的秦王妃身份。

我寧願今生孤獨,來世寂寞,永遠只孤零零一個人,也不會再錯過眼前的男子。

如果違誓一定要受到報應和詛咒,那麼,就讓我抓住能把握的每一刻美麗和幸福吧!

我含淚握住宇文清的手,望著他經過調理卻還是蒼白異常的容顏,微笑道:「他原不原諒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畔已有了一個人,願意用一生來守我。」

「可我不能,守你一生。」宇文清依舊矛盾在他的理智和情感里,依舊盼著守我一生的人出現,他才能放心地放手,放棄我們的愛情,以及,他自己的生命。

他永遠是個只站在我的角度想問題的傻瓜。

我吹滅蠟燭,嘆著氣道:「那麼,就讓我來守你一生吧!」

抱住他光潤的面龐,我溫柔地吻著他潮濕的眉眼,用他深沉如潭熱烈如火的情感,去淹沒他的理智,焚盡他的理智,只與我纏綿,沉淪,哪怕一同攜手,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當我們終於相守相依後,宇文清再沒有說過任何讓我沮喪或擔心的話。

每一日,除了伴著我和無恨,就是帶了我一起訓練鳳衛,旁敲側擊地教著我用兵的常識。

我微笑道:「有你和青颯、林翌他們在,我不用學那些吧?」

宇文清指點著有序來去的騎兵,也笑道:「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皇甫棲情並不是一般的女子,清盼著她,既是鳳儀天下的高貴公主,又是統兵布陣的將相之才。」

我佯嘆道:「當你的女人還真不容易,又要是將軍,又要是公主。」

宇文清拂著我被風吹亂的髮絲,瓷白的面龐笑如清風浮動,說道:「我們的棲情公主,出身皇家,歷經患難,本就已是頗有歷練的女將,舉止雍容優雅,自然又是閨閣中的典範了。」

我不由失笑,卻在最開心時心裡沉了一沉,又痛了一痛,似有人用根細細的刺,不輕不重地扎了一下。

是誰,也說過同樣的話?

初到瑞都,安亦辰日日伴我,不也曾說過,我是天生的女中巾幗,閨中典範?

宇文清眸光柔柔,似不曾看到我的失神,只和我商議著:「青颯那群人,原是出身江湖的一個幫派,只因為我曾救過他們的首領,又和青颯等人交往過,因此那位首領故去前指定了我為他們的新首領。我從政後,也不敢將他們連累進這亂世的政事之中,所以這支力量,與宇文氏和越國毫無關係。我將他們編入鳳衛中,從此一起護著你和無恨,你看可好?」

青颯能帶人將我從安氏的追擊中成功救出,實力自然不弱,只怕這股宇文清親自領袖的人馬,比我的鳳衛加起來還要能幹許多。

我遂笑道:「鳳衛以後可是要聽令於我的,他們肯如林翌他們那般赤心待我么?」

宇文清低垂眸子,微笑道:「當日我和你在滄江別後,安亦辰不肯放鬆,一直追到滄南和我領的軍隊交上了鋒,我就知道他對你存了猜忌,一直不放心,當時就讓青颯帶人潛到瑞都了。我告訴他們,如果我死了,那位脖子上帶了紫鳳寶玉的公主,就是他們新的首領。」

心跳似漏了一拍,又悶又疼的感覺發了瘋的蔓延開來。

我用力捧住宇文清的面龐,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珠潤清澈的瞳仁,一字一字說道:「我不許你說死!有我在一日,你就不許死!如果當日你是因為我病發,那麼,你如今也可以因為我痊癒!你是醫者白衣,我知道你能做到!」懶 放緩了聲音,我用額抵著他柔軟的唇,微笑道:「你不會令我失望,是不是?」

宇文清沒有回答,只是舒了臂膀,將我緊緊擁在懷中。

我聽到他的心跳得很激烈,就如我的心跳一樣激烈,無聲地訴說著對於生命熱切的希望和愛情永恆的冀盼。

於是,鳳衛的隊伍,則在一夜之間由三百人變成了五百人,同時,宇文清重新購置了所有人員的裝備器械,讓鳳衛擁有最優渥的待遇,和最嚴苛的訓練。

他簡直不是在訓練軍隊,而是在訓練殺手。

「兵在精而不在多,他們將成為天下最有力的一支衛隊,有足夠的力量守護你和無恨。守衛時是無懈可擊的金盾,攻擊時是無堅不摧的利劍,靜如處|女,動如脫兔!」蟲 宇文清將無恨抱在懷中,一邊用只金鈴鐺逗弄著他,一面淡然地說著,眸中的沉靜,卻不似那個毫無掛礙點塵不惹的白衣少年了。

經歷那許多事,他終於不再是那個超然物外的白衣,卻依舊是那個一心一意待我,只想與我攜手江湖之遠的宇文清。

我已知足。

這年秋天,昊則成親,娶了一位出身甚是平常的黑赫女子。

宇文清在看到新娘之後,第二天便與我商議搬離黑赫王室大營,到離中原較近的一處綠洲定居之事。

我毫不猶豫同意了。

昊則那死小子,娶回來的新娘,笑起來簡直和我一模一樣!

就當我和宇文清不放在心上吧,讓人家新娘子日後怎麼想來著?

向欽利可汗和雪情姐姐告辭時,欽利並沒有多作挽留。

欽利輕輕敲擊著長案,淡淡笑著,瞥向宇文清,卻向我道:「如今你有宇文公子和鳳衛相護,我和你姐姐也算放心了。……那麼一支精銳的鳳衛,可著實如尖刀一般,叫人敬畏呢!」

我便知我們在黑赫再也留不得了。

鳳衛日漸勢大,距離王營又近,若非知我一介亡國弱女,並無稱霸天下的野心,欽利又和雪情姐姐感情甚好,只怕早容不下我們了。

昊則和雅情對我的離去自然很是戀戀。

雅情悄然和我說道:「你們搬的地方,也不是很遠,以後一定常來回來看看。——便是得了如意郎君,姐姐終究也是你的娘家人呢!」

而昊則則很是不以為然,在我跟前長吁短嘆了幾乎一整天,然後乖乖幫著收拾行李,安排馬匹相送。唯恐我們到了新地方,一應用物不齊備,幾乎連桌椅都讓人送去了。

這樣忙亂了十多日,總算到我們離去前一日,他才釋然地嘆了口氣:「嗯,反正也不算遠,我想你了就去看你。」

而我早趕著他回去陪他的新娘子了。

當我們到達那處宇文清稱做棲梧的綠洲時,我不得不佩服宇文清的先知先覺。

他竟已讓人用紅柳、蘆葦和著新土,在那裡建了許多簡易的平房,足夠五百軍士居住了。

看那規模,雖是簡陋些,但在這樣的塞外之地,沒有三五個月,只怕沒法準備好。

因勞碌了好一陣子,宇文清的氣色並不太好。他指點著那些屋子,說道:「我知道這裡不算舒適,住著很勉強,但……也許也不用在這裡住很久吧?」

難不成,他還打算隔段時間找更合適的地方搬遷過去?

我不由向著他輕嘆:「你不能少操些心么?只要你身體好好的,一直伴著我,到哪還不是一樣?」

宇文清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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