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章 月華飄緲夜流珠

夕姑姑磨蹭到第二天晚上才出現,我狠狠地瞪她,而安亦辰卻很沒脾氣地笑了一笑。他對我又愛又恨,說不準早就想整我一頓出氣了,心裡多半還在謝夕姑姑代他結結實實教訓了我一回呢!

夕姑姑只是訕訕地笑,道:「你們和好了就好,就好啊!」

安亦辰笑道:「你明明知道那個雖然痛得厲害,卻要不了命,也不讓人和緩一點說,我當時正在鎮國大將軍那裡喝酒,差點給驚得魂都沒了。」

夕姑姑老實地點頭,道:「我聽安秀講啦!他一開始說府里出事,你還沒放在心上,後來一說是王妃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葯也不肯吃,立刻就刷白了臉騎馬就往回趕,趕到府時全身都給汗水濕透了,不知是給嚇的,還是給熱的。」

她這話明顯是講給我聽的了,無非說安亦辰怎麼怎麼好,叫我不要辜負了。

我冷了臉,對安亦辰道:「秦王府的規矩,伺侯不好主子,讓主子大病一場,該怎麼罰?」

「罰?」安亦辰窺了夕姑姑的臉色,嘻笑道:「棲情,她是你奶媽啊,還真罰啊?」

我臉一揚,道:「就是從輕發落,也該趕出府去。」

安亦辰揉著太陽穴,眼睛內深深淺淺閃爍著,肯定在想著怎麼為夕姑姑開脫了。

這時夕姑姑苦了臉道:「可是公主,我沒有讓你大病一場,只讓你大痛一場啊!」

話猶未了,安亦辰又按著肚子笑了起來,邊笑邊道:「對,對,沒有大病一場,只是大痛了一場。」

我瞪著這兩個外表看來越來越忠厚,實際上卻越來越奸詐的滑頭,氣苦道:「你們兩個,總是聯成一氣欺負我!」

夕姑姑抓起安亦辰給我咬傷的手,道:「公主啊,你看清楚啊,這是誰欺負誰呢?你的腹痛已經好了,可王爺的手,不知哪天才能結疤痊癒呢。」

我白了他們一眼,道:「誰叫他一定迫我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葯呢。」我當時正痛得厲害,下口著實不輕,隔了兩天了,安亦辰的手指頭還是青腫一圈,不斷滲著透明液體。

安亦辰笑道:「棲情這丫頭,本來就是一口的毒牙,誰不知道她是個尖牙利爪的小老虎啊!」

我聽了,豎起指甲就往安亦辰手上抓去,道:「說我小老虎么?再見識見識我的爪子吧!」

安亦辰輕笑一聲,迅速抓了我雙手,已將我按倒在床上。

夕姑姑立即識趣地退開。

一時鬧夠了,我氣喘吁吁問道:「我才搬走的第二晚,你鬼頭鬼腦跑我房裡去幹嘛?」

安亦辰撫著我越來越明顯凸出的小腹,呢聲道:「什麼是鬼頭鬼腦啊?我是光明正大進去看看我妻子好不好?」

他的大手撫摸我小腹的溫暖觸感,是如此舒適和熟悉,我不由微笑著閉上眼睛享受著,笑問:「那天晚上,你有撫摸我么?」

「有。」安亦辰倒也不抵賴,微紅著臉道:「你離了我的第一晚,我根本睡不著覺,第二晚,我忍不住,就去看你了,然後又忍不住摸了摸你。看你醒了,我就閃到一旁的幃幕後面去了。」

我張大嘴巴:「我後來給驚醒時,你還在屋中?」

「對,我看到你在自語,說我在夢裡也不讓你安生,我就知道你也記掛著我,夢裡也想到我了。我當時好歡喜,猶豫著要不要當時就出去和你陪個禮兒,和你和解算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連眸子中都爍出黯然和凄苦來,繼續道:「誰知,你接著又喚了宇文清的名字,還哭了。我看得心都灰了,連殺你的心都有。」

「對不起。」我勾了他的脖子親吻他的面頰,道:「可我只是想著宇文清可惡而已,我只是恨他。」

安亦辰嘴角滑出的笑意越發苦澀:「棲情,我當時也很恨你,特別後來一天早上遇到你,你用那樣嫌惡陌生的眼神望著我,我心裡恨得快吐血,發誓再不要見你了。可這種恨,真的算是恨嗎?一聽你出事,我急得快發瘋了。」

我嗤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嫌惡你么?」

「因為我喝酒?身上很臟?吐得很臟?」

「因為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因為我吃醋了。」我說著,去咬他的耳垂。

安亦辰有一瞬間的怔神,忽然翻身又壓上我,熱烈地親吻著我的唇,一雙大手,溫柔地在我身體上游移。

我嬌聲低呼:「別……別……我經受不住了,天哪……哦……」

我的抗議被溫柔嚙咬帶來的強烈快|感打斷,化成驚顫的戰慄和銷魂的呻|吟。

只聽安亦辰在耳邊吃吃笑道:「你把天叫破了也沒用。因為你的天就是我。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我就給你耍得夠了,看我今天怎麼整你……」

隔了幾日,雪情之事,安亦辰已經問明,興武帝皇甫君卓以嫡妹的禮儀,將雪情公主嫁給了親信將領安國將軍秦先,二人伉儷情深,是瀏州出了名的。

我想起秦先那麼個巨無霸的人物,再想想雪情那般弱不禁風模樣,不由驚嘆,這月老還真是神奇,居然能把這麼兩個人牽到一起去。

當下我寫了信,讓東燕使者帶給雪情,敘了姐妹情誼,並邀她有空偕夫婿同來瑞者作客。雖說此時尚是亂世之中,但北晉與東燕的和約已定,並互換了質子,相對而言,雙方來往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因閑來無事,我又寫了信給外祖蕭融和大姐雅情,讓人攜了禮物分別前往肅州和黑赫,報了平安,並謝他們一直以來的照顧與疼惜。

自從那次因荷包的事鬧了一場,我和安亦辰各自注意著,無事絕對不再提及宇文清,而安亦辰也從不在外留宿了。但東燕事定,境內各路雜牌軍也基本歸附,與宇文氏的決戰事宜又被提上日程,安亦辰留在兵部或軍營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不管他回來多晚,我都會在房中等著他,一起吃了夜宵方才相攜去睡。

於是過不多久,人人也知我和秦王伉儷情深了。

唯一叫我煩惱的是,我的腹中墜疼感越來越強烈,有時半夜醒來,腰間又冷又酸,總要安亦辰幫我用他溫暖的大手揉上好久才覺好些。

安亦辰為此找了好多大夫來,都說孩子正常的很,就是母體很衰弱,一定要加強營養,否則很容易早產或引出其他症侯來。

我一天到晚吃的補品羹湯並不少,絕對和營養不良沾不上邊,但始終養不胖也是真,不但不變胖,隨著小腹的增大,反而更加瘦怯了,再不明白算是什麼事兒。

而安亦辰早就不敢碰我了,連睡覺時都是小心翼翼,唯恐碰著我的肚子,傷著一點半點。

我看他那般夙夜謹慎的模樣,想到他白日里也是事務繁雜,遂讓他到別的屋子裡先睡一段時間,可他只是嘿嘿而笑,從沒理會過。

轉眼已是八月十五,算來我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了,胎動和腹中不時的抽搐擾得我極是不安。但中秋節安世遠、夏侯皇后在皇宮中擺了家宴,說是一大家子人口,逢時過節的,一定要聚聚,又不好不去的,只得勉強叫人備著車馬等物。

安亦辰早早回來,見我面色不佳,立刻眉心皺作一團,猶豫道:「不然我和父皇他們說一聲,就說你身體不適,就不過去了。好么?」

我嘆氣道:「算了,橫豎不過是去吃頓飯就回來了,也不費什麼精神。」

那夏侯皇后本就不喜歡我,若再為些沒要緊的事告假,只怕以為我小瞧了她,更不待見我了。

安亦辰心下也明白,敲了桌子不說話了。

雖是家宴,卻是一年難見幾次的節日團聚,也不好草率,安亦辰一身玄色廣袖四爪蟒袍,戴紫金鑲碧玉高冠,我則穿了深青色翠翟萬福禮服,同色玉革帶,另佩深紅綬帶,雙魚白玉珮,梳望仙九鬟髻,赤金花鳥步搖和翠玉明珠花鈿等悉依秦王妃的身份,採用華貴典雅一系的,務求雍容典雅,不失皇家風範。

至於容貌,我最近養得不好,瘦骨伶仃,加之手腳浮腫,卻無法和未孕之前相比了。而我但要安亦辰看我順眼,旁人也便顧不得,因此只抹一點胭脂,把頹敗的氣色稍稍掩了,也便罷了。

安亦辰坐在一邊,如玉雙瞳,只凝在我面龐,看來頗有幾分擔憂。

他撫了我的髮絲,盤算道:「到時咱們看著吧,能早些回來,咱們就早些回來。……你這模樣,我著實不放心。也不知那些狗屁大夫怎麼安的胎。」

我也覺得那些大夫太笨了一點,若論我雖是出身皇家,可自幼好動,能騎會射,身體比一般女孩子應該強一些,怎麼懷孕之後,反比一般人孱弱那許多?多半是這些大夫醫術不行了。如果白衣在……

白衣……為何又想起這負心薄倖之人?

我晃一晃腦袋,將那個影子逼走,沖安亦辰道:「橫豎只有四個多月了,等我熬下來,便自在了。」

安亦辰向天哀嘆:「可憐我哪,還有四個多月要陪你苦熬!」

我啐了一口,道:「誰要你熬了?你秦王殿下勾勾指頭,女人還不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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