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 玉樓金殿隱干戈

「你就這樣說?」我張著嘴巴,一時合不攏。

安亦辰拍了拍我的手,嘆息道:「那段時間,我一直不在父親身畔,加上不斷有人進言為大哥講話,他最終還是決定了立大哥為太子。但父親自己心裡也是明白的,論起功勞,論起手下的精兵強將,大哥比我還差一些。他叫我去時,無非是試探我的態度而已,並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我跪在他面前沉默半天不說話,其實也是在告訴他,我並不開心;同時也表示出,我是經過慎重考慮,才決定儘力輔佐太子的,並不是一時衝動。」

「那又如何?」我吸著氣,雙眼發亮地望著我的未來夫婿。

「父親心腸很軟,而且對幾個兒子基本是一視同仁的,所以,他會立大哥為太子,同時為了補償我,一定儘可能地給予我和我的兄弟們高官厚爵。何況這幾日安亦淵和安亦倫一直在四處活動,我卻悄無聲息,更會讓他覺得我心情鬱悶,灰心喪氣,所以一定會好好封賞我和我的部屬作為補償,絕對不用擔心。」

安亦辰極是篤定,負了手在房中踱著,然後望著我淺笑道:「我的王妃,你聽明白了沒?」

「一動不如一靜……」我感慨著,卻實在不得不佩服安亦辰了。在人人都浮躁到不堪的改朝換代時刻,他居然還能如此冷靜地分析,然後如此冷靜地按他自己的頭腦清醒行事!

在這英雄輩出的亂世之中,他應該是其中最優秀的一個了吧?

除了宇文清,他……他居然能設計把安亦辰也生擒了……

我晃了晃腦袋,發誓一定將那個人徹底從腦海中驅除。還想著他做什麼呢?我現在已徹徹底底是安亦辰的女人,而腹中懷的是蕭采繹的孩子,他不過是我曾經一個沒睡醒的美夢罷了。

「怎麼了?」安亦辰看到了我在晃頭。

「可能路走多了,頭有些暈吧!」

我忙著掩飾,只怕不小心又讓安亦辰看出什麼來。

「看來是小傢伙鬧得你乏呢,以往似乎沒那麼弱。」

安亦辰說著,將手探入衣袍內,輕輕撫摸我的小腹。穿上衣服雖是看不出,但手撫上去已經不若以前的柔軟了,微微的凸起,昭示著小生命正在茁壯成長著。

我很樂意他這樣無聲地與我腹中的孩子交流,這並不是他親生的,但我希望能在未來讓兩人情同父子,不,應該說,我必須讓他們情同父子。他們將是我在這世界上最親的人,我們將重新組成一個家。

家這個字眼,是多麼的溫馨,而我又已失去了多久……

可惜安亦辰和小胎兒交流沒多久就開始不老實。我無奈地側過身,輕輕拍開他的手,閉目佯睡。

安亦辰擁了我,在我一側躺著,廝磨著我的黑髮,徐徐道:「我明天去宮中問安,倒是要把你的事提一提,父親想來也不會不同意。」

我不由往他懷裡蹭了蹭,道:「那你母親呢?還有你那位夏侯表妹呢?」

安亦辰遲疑一下,道:「她們么,我有空會和她們解釋的。你數次救我,她們該慶幸我遇到了你。若她們還那般固執,你不理她們也罷。橫豎又不在一處住,頂多逢年過節給母親見個禮也就罷了。」

目前安亦辰正與他哥哥弟弟明爭暗鬥,若這兩人一齊倒戈,對安亦辰其實是相當不利的。我嘆口氣,道:「你先和他們說了,我改天備了禮物向你母親陪禮去,她都快是你們大晉的皇后了,我多跪跪她也是應該的。」

安亦辰心思何等玲瓏,便知我在為他考慮了,溫暖的唇輕輕觸著我的面頰,嘆道:「那麼,委屈你了。」

他心中有太多抱負不曾施展,也不想和母親翻臉,只因怕我委屈,竟想一力擔當下來。可他為我付出那麼多,我又怎忍他為難?我默默抱住他,柔聲道:「我們夫妻一體,有什麼委屈的?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想要的,便是我所追求的。」

安亦辰微笑道:「那麼,你方才便不該說『你們大晉』,而該說『我們大晉』才是。」

我們大晉?

我一失神,已捏住我脖上的紫鳳寶玉,苦笑道:「難道,當日的預言,所指的邦國,竟是大晉?」

安亦辰倏地坐起,道:「什麼預言?」

我嘆問:「亦辰,你可知,我父皇為何封我為銜鳳公主?」

安亦辰點頭道:「聽說,你出世時,口中銜了枚鳳紋寶玉。」他摸了我脖子上的玉,笑道:「莫不就是這塊?我一直以為,只是宮人們以訛傳訛,為了神化皇室子孫,造下的謠言呢。」

我將那玉取了,放到他掌心中,道:「就是這塊,的確是落草時就有的。欽天監曾留下預言,說是天降鳳瑞,可興邦國。而我後來遇到當日下那預言的徐敬天,才知他所指的邦國,並不指大燕。我氣得差點把他給殺了。」

「原來還有這等事!」安亦辰啞然笑著,將那寶玉放在掌心中好生賞玩片刻,忽而微笑道:「那麼明日去見父親,可又多了一樣說辭了。」

我知他必將預言吉兆之事說出,嬌笑道:「隨你怎麼說,若你父親不同意,讓我回肅州也使得。」

安亦辰知我只是開玩笑,做了個掐我脖子的動作,才親了親我,走了出去,卻連我的玉也帶走了,必然準備用此作些文章了。

我知道他精於韜略工於心計,必能安排得妥妥噹噹,也不去理會。若有這樣一個敵人,實在是很可怕,不過他是我的夫婿……

我打了個呵欠,撫著小腹,微笑。

第二日,安亦辰果然入宮,至午時方回,依舊把玉扣回我脖子上,笑得甚是開懷,道:「父親那邊,沒什麼意見。大約在即位後便會宣布你我大婚。」

我因才吃了東西,正在反胃,拿了茶水壓著陣陣泛上的酸水,聞言道:「你怎麼說來著?」

安亦辰笑道:「沒怎麼說,我只說你懷了我孩子了,我要娶你。然後那玉的事,我讓欽天監把那徐老頭找來,讓徐老頭和父親說了。」

由欽天監的權威說出來,自然比安亦辰自己說出更加有說服力了。說不準,安亦辰還特別安排了些神神鬼鬼的把戲,把那玉更弄得高深莫測呢!

我沉吟著,道:「那麼我也該見見夏侯夫人了。」

想到那日和她爭執,差點鬧到將我弄死,必定極其討厭我,不覺大是頭疼。早知不該爭這一時之氣了,——可那時我又怎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嫁給安亦辰?

心裡一煩躁,頓時壓著的酸水直浮泛上來,按了胸口彎腰便吐。

安亦辰慌忙替我將景泰藍嵌金唾盂取來接著,一邊替我撫著背順氣,一邊發愁:「這幾天怎麼越吐越厲害了?」

我一時吐得夠了,接了侍女遞來的茶水漱了口,喘著氣道:「我已算好的啦,聽說有人吐得卧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呢。」

安亦辰罵道:「這小東西還真能折騰人!」

但他伸手來撫我小腹時卻極溫柔,眉梢眼角,俱是溫存的笑意。

我心中歡喜,只笑道:「還不離我遠些呢,不怕我再吐你一身?」

安亦辰搖了搖頭,寵溺地嘆息道:「若吐我身上你能好受些,我就一直當了你的唾盂又何妨!」

我嘿嘿笑著,蹭到他懷中,小貓似地慵懶假寐。

只聽安亦辰沉吟道:「這幾天宮裡正忙亂,還是別去熱鬧得好。等父親登基後頒了大婚的旨意,你再帶了東西去見你未來婆婆吧!那時她就是再不高興,也得先認下你這個媳婦再說。」

夏侯夫人,大晉的未來皇后,我的未來婆婆。

我無奈地抱了安亦辰的腰,淘氣起來,隔了衣衫,用尖尖的牙輕輕嚙咬他的肋骨。

安亦辰撐不住,已笑出聲來,轉頭將我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躺著,由我欺負嚙咬著,明亮漆黑的瞳仁里,滿滿是沉醉柔和的笑意。

五月廿六,晉國公安世遠稱帝,建大晉,定年號始元,冊長子安亦淵為太子,次子安亦辰封秦王,三子安亦倫封魏王。同時大封群臣,以何縝為左相,謝洪楚為右相,各統兵將領亦各有封賞。

正如安亦辰所料,始元帝並未因次子蝸居家中便虧待了屬於安亦辰一系的文臣武將,甚至封賞比太子安亦淵、魏王安亦倫的還要優渥些。

大事稍定,隨即封原大燕銜鳳公主皇甫棲情為祥儀郡主,賜配為秦王安亦辰正妃。

我得到這一消息時,夕姑姑已被安亦辰從晉州接來伴我起居。她見我們終於在一起,竟比她自己兒子娶親還要歡喜,一個勁的和我說道:「我可怎麼說呢?那個孩子啊,就是有出息的,配得過公主你啦!」

我嗤笑道:「夕姑姑,到底我是你奶大的,還是安亦辰是你奶大的?我現在聽你說話,怎麼著處處都替他說話?」

夕姑姑道:「那孩子老實嘛,總是你在欺負他。」

我笑道:「他老實?」

這話若讓東燕的興武帝皇甫君卓和南越的隆吉帝司馬昭聽到了,只怕會當笑話看。

夕姑姑自然也知道安亦辰外表溫雅,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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