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高台愁解山河恨

他冰冷的眼神正從我半敞的領口向下探著,漸漸焚起烈烈的火焰,卻不是因為怒火。

他送我衣襟時,手指觸著我的胸部,我尋常用布緊緊束住的胸部,此時正鬆散在輕薄的衣衫下。

除夕之夜來搜查刺客的侍衛不敢看我,更不敢碰我。而此刻,我面對的,是權傾天下的宇文家大公子,宇文弘。

我匆忙掩著胸前衣衫,強笑道:「不然,我去幫宇文大哥找人吧,如果她真的還在皇宮,我一定幫大哥找出來。」

「不用了。」宇文弘的聲音忽然怪異地平靜,忽然整個人撲了下來,貪婪的舔上我的臉,粗重的熱氣撲到我臉上,帶了濃重的異味,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不想找她了。找到她的人,找不到她的心。你……早已是和你母親一樣的尤物,比她漂亮多了。我何必再找她?何必?」

最後的兩句反問,聽來痛楚無比,似壓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悲憤。可他的動作,卻隨著他痛楚的話語益發粗暴無禮。我掙扎著驚叫,閃避,卻怎麼也避不開他那張叫我噁心的嘴巴。我的雙手被他的左手緊按著壓在頭頂,一動也不能動彈,而他的右手,已在我剛剛發育的胸部用力揉捏,痛得我失聲尖叫。

「大公子,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夕姑姑焦急地呼喚著,用力去拉著宇文弘。

「滾開!」宇文弘騰出一隻腳來,已將夕姑姑踢倒,繼續著他的瘋狂。沉重的軀體和巨大的恐慌壓迫得我透不過氣來,只能徒勞地踢著腿,驚恐地迴避著陌生而可怕的進襲。

「她已經許配給三公子了!她是你的三弟妹啊,你欺負了她,以後怎麼見你弟弟!」夕姑姑爬在地上,扯著宇文弘的衣裳。

宇文弘明顯一震,動作緩慢下來。

我趁機掙著手,吼道:「宇文叔叔一向說會對我好,就這樣對我好么?叫我嫁給他的小兒子,然後叫大兒子來欺負我!」

宇文弘猛地將手一推,人已站起來,瞳孔已恢複了冰冷。

「哼!好,我等著你乖乖做我三弟的媳婦,棲情公主!希望你別讓宇文家失望!」宇文弘說著,貪婪地在我胸口掃視一眼,拂袖而去。

夕姑姑看我一眼,勉強爬起來,踉踉蹌蹌將他送出去,衝過去關門。

我冷冷看著宇文弘離去的背影,滿心通透的涼,一時也覺不出害怕來,只是止不住的渾身顫抖,而淚水,終於從眼中爬出。

模糊中,藍影一閃,安亦辰已站在眼前,眼神比方才更加幽深,完全是不可測的複雜,默默凝在我臉上。

我不服地抬起頭,想綻開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淚水卻已更快地傾瀉下來,完全阻擋住我的視線。

冰涼光滑的身體,在下一刻被人擁住,隔了有些冷的衣物,對方的體溫漸次傳來。

「你放心。」安亦辰在我耳邊那般輕柔地說:「我會捉到他,把他碎屍萬段,為你出氣。」

我想笑,笑他不自量力,方才我給那樣了都不敢出頭,談什麼把宇文弘碎屍萬段?

我想罵,罵他太過無禮,居然膽敢趁我虛弱無力時擁抱我,和宇文弘一樣玷污我的身體。

我想推,推開他的擁抱,可我的手腳越來越軟,連自己的哭泣聲也顯得那麼遙遠。

我暈了過去。

我醒過來時已在母親的寢宮中。

我聽到母親在憤怒地指責宇文昭。她的聲音由一貫的輕柔婉約已變成了尖利高亢:「宇文昭,如果你想我們母女的命,可以,你明說,犯不著這樣得逼我們!什麼太后,什麼公主,我知道我們早成了天下的笑話,可你真想你宇文家也是個笑話嗎?棲情和宇文清的婚約,當真只是廢紙嗎?如果是,你趁早把棲情賣青樓去,要丟臉,大家一起丟!」

宇文昭唯唯諾諾,低聲下氣只是求恕,答應著一定回去嚴懲不肖之子。

看來溫柔的女子偶爾發一次脾氣,效果要比溫言婉述有用得多。

末了,母親道:「你也別哄我什麼嚴懲什麼處罰。你自己的兒子,自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會為了清兒的媳婦就去罰弘兒。只是你記住了,棲情是我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寶貝心肝,你們父子若敢再來傷她,便是拼了我這條命不要,我也不會饒了你!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蹬了腿去見先皇,也比活著受你們羞辱強!」

母親說著,已是嚶嚶哭了。

宇文昭手足無措,只是陪笑,將母親擁在懷中,溫言安慰。

到了這一地步,母親只怕也只得見好就收了。

我暗暗嘆氣,裝作睡著,不去聽母親凌厲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漸漸化作細細的喘息。

安亦辰說得不錯,母親是宇文昭的玩物,她倚賴著這一點,才維繫了可憐的大燕王朝和我們可憐的姐弟。

這樣發展下去,未來,我也必是宇文氏的玩物。

今日逃過了宇文弘,來日逃不過宇文清。

最高貴的皇甫姓氏,已被玷辱到如同腳下塵埃,微賤無比。

是晚宇文昭留宿於母親寢宮。而我因母親不放心的緣故,則由夕姑姑伴著,睡在母親寢宮內的暖閣里,與宇文昭和母親的房間只一牆之隔,打個噴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六歲之前,我便睡在那裡,為的是方便母親時時照拂探望;後來父親到底嫌我小人家礙事,叫人將我搬了出去。

此時我年紀已長,睡在暖閣之中,宇文昭雖是無恥,到底有些顧忌,自然無法盡興,想來心裡必定不痛快。

估計母親也就希望逼得他不痛快,才能激起他的怒火來,好好教訓宇文弘一頓,以便為我出氣。

但連母親也不會想到,她的這一安排,正好把我救安亦辰的嫌疑,洗涮得乾乾淨淨。

三更之後,皇宮之中喊殺震天,宇文昭驚起,親去督戰,一直鬧到了四更天,方才安靜下來,只留下數十具屍體。有皇宮侍衛,有不明刺客。

而宇文昭氣急敗壞,親自帶了人追擊出城,至午時方才回宮,卻是空手而返。

我暗叫夕姑姑去打聽具體情形,卻是安亦辰三更時分仗了自己才恢複了幾分的武功,暗潛出宮時被侍衛發覺,險些不敵被擒。此時皇宮中忽然擁入大量高手,拚死保護安亦辰,在丟下幾乎一半人的性命之後,終於成功將安亦辰救出,逃離京城。

宇文昭因安亦辰半夜突然在宮中出現,認定必是宮中暗中有人勾結安氏,救了安亦辰,一回來便命徹查此事,要求務必查出內應何人。

我一晚上都在宇文昭的眼皮底下,半昏半睡,料他再多疑也不會疑到我身上來。

我的身體原便不是很好,經不起風浪驚嚇,第二日又有些發燒,越性裝作病重,整日纏綿於病榻,飲食不思,懨懨欲睡。

母親急得不斷召御醫診治,等宇文昭來時,又責怪宇文昭教子不嚴。

宇文昭無奈,只得曲意奉承,甚至找來民間名醫為我診治,各類補藥,更是流水價送往昭陽殿來。

宇文弘到底沒能找到杜茉兒,而他自己卻被宇文昭圈禁家中,直到過了正月,皇甫君卓又在瀏河陳兵,直逼京城,宇文弘方才被派出,與蔡稟德共抗瀏王軍隊。

二月,被趕出京畿的李雙淮與明州白甫尉會合,由南向北進攻,另一方面,滄州的賈峒亦有調兵之像,分明欲為白甫尉側援。宇文頡苦戰良久,支撐不住,連潰三十里。宇文昭放心不下,於二月十六帶領京畿衛戍一萬三千餘人,直奔明州、越州一帶馳援。

一時兵荒馬亂,天下竟是前所未有的凌亂不堪。

二月底,我悶得也夠了,遂說自己病勢已痊,母親早知我病情不重,由著我搬回了自己的宮室。

夕姑姑整理著房間,居然找到了當日我給安亦辰的太監服飾,苦笑道:「那孩子也倔得可以,當日如果換上這衣裳,只怕給矇混過關的機率要高許多吧?」

我瞥一眼,哼了一聲,道:「他不是倔,只是不肯示弱而已?」

「不肯示弱?」夕姑姑不解。

我也不能解釋我為什麼這麼說。但我相信,如果那天是夕姑姑拿給他這衣裳,溫言勸他換了逃跑,他一定是肯的。

可我那般驕傲地施捨他逃命的衣裳,他一定打死也不肯穿。

因為他和我同樣的驕傲,驕傲到連性命都可以用來拼博。

夕姑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公主,其實,安公子並不是壞人。那天你暈過去,他抱著你,差點就哭出來。後來我找人送你去皇后那裡,他一個人坐在你房裡,失魂落魄般坐了很久呢。」

他?會差點哭出來?

我聽了這話,卻差點笑出來了。

他只怕在為他的無能哭泣吧!縱然他恨我入骨,以他那樣自以為仁俠的個性,眼見我受辱卻不敢出面相救,心裡必定鬱悶得快瘋了。

三月,正是滿園芬芳花枝招展的時候。

宇文昭父子均不在京,母親也閑了,親自教我和君羽弟弟彈琴弄笛,寫字讀書,倒也其樂融融,十分自在。

讀書之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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