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污穢,你也應當承受!

我收了劍,側過臉不去看他,慢慢從腰間解下碧玉酒壺,一口接一口喝著酒。

「少喝些酒,傷身。」地下那個半死的柳沁,居然虛弱地說起話。

「我喝得不多。」我居然回答了他。

「唉,別哭了,做了就別後悔。」又是勉強無力的話,伴了低低的咳嗽。

「我沒哭!」我怒氣沖沖說著,一拂臉頰,已滿是濕涼。

我真的哭了么?

柳沁伏在地上,幾乎沒見動彈過,怎麼知道我在流淚?

柳沁沒有和我辨哭沒哭的問題,卻勉強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終歸還是失敗地伏倒在地上,哧地吐出一口鮮血來,才喘息著問我:「可以給我一口酒喝么?」

我已經沒有了拒絕的勇氣,默默蹲到他身後,扶他坐起,將手抵於他的背心,緩緩將內力輸往他的體內。

隔了破碎的衣衫,他背脊上的骨頭抵硌這我的手。

而以往,他的背脊很是寬厚,撫上去很結實,很有彈性。

半晌,他的唇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我才放開手,由著他淌著膿血沾著穢物的身子,無力靠住我的肩。

我不但想哭,還有種狠狠抱住他的衝動。

但我終於只是將酒壺遞給了他。

得我之助,柳沁恢複了一些體力,顫抖的手接過我的酒,狠狠喝了兩口,才吐出一口氣,將酒壺靠在地上,輕輕道:「影兒,你不想聽我講明月山莊的事,我把我和你哥哥的事講給你聽一聽,好不好?」

我其實很想聽明月山莊的事,我其實很想聽他解釋,我其實很後悔那天在倚紅樓沒多給他一點時間為自己辯解,哪怕只是狡辯。

但我對著柳沁,依然只是淡淡道:「你說。」

柳沁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我的面頰,道:「我和你哥哥蘇情,在隱瞞身份行走江湖時偶然遇到,一見傾心,互相愛慕,十分交好。但後來,我們知道了彼此身份,便有了隔膜。我想了好久,決定放棄剛成立不久的雪柳宮,和他雙宿雙飛;可阿情不願意,明月山莊在他手中重建威名,他不想為任何事放棄他的事業,甚至決定結束這段不為世人所容的斷袖之戀。他用最快的速度,一下子娶了五位原本就對他傾心不已的美人為妻。」

我的身體有些僵:「你是說,我哥哥辜負了你?」

「沒有。」或者喝了點酒,柳沁面龐浮出些微紅暈,精神振足了不少,繼續說著:「他想舍了我,可終究舍不下,背地裡,我們還是有來往。只是各為其主,難免彼此猜忌,遠不如之前融洽。後來幼帝登基,摯天候讓我對付阿情,被我拖了下來,沒去理會;想來太后也是令阿情對付我,阿情終於採取了行動,他把我約到了黃山見面商談此事。」

「哥哥要殺你?」

「不,他不會殺我。他同樣狠不下心,根本沒辦法對我動手。他……他把我引到了黃山,親自帶人工商了雪柳宮。雪柳宮無主,高手損傷大半。我到了黃山不見阿情,便知上當了,眼見昔日兄弟被阿情斬殺殆盡,心裡又恨又怒,當即孤身一人前往明月山莊,在流香院找到他,將他的下人都殺了,然後對付他。」

我心裡忽然發寒:「就是我看到的那次?」

「對!」柳沁咳嗽片刻,憂傷而無奈地望向我,道:「就是那天,我已經給氣得差不多快瘋了,才會用狠毒的招式對付阿情。而阿情心中有愧,出手未盡全力,所以才被我重傷。你五位嫂嫂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後來離去,實在是……實在是無法對他下殺手,胡亂拋下幾句狠話就離開了。那天晚上,我住在揚州客棧中借酒消愁,到半夜受不了起身嘔吐時,發現了明月山莊方向的大火,連忙趕去時,只剩了你還活著……」

他苦笑著凝視著我,道:「可我實在想不到,我在流香院隨口說的幾句狠話,被你當了真,當時就認為我是兇手;我用忘憂草洗去了你的記憶,結果你恢複過來,還是認定,我是兇手……」

我已經透不過氣來,顫聲問:「你是說,我弄錯了?」

「影……」柳沁的聲音也顫抖起來:「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對你如何,你當真感覺不出么?我承認我有很多缺點,我自私,我霸道,我不會為你著想,我只想困著你關著你,把你一輩子羈在我身邊,但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一再被你設計,再見你時還是恨不起來……影,或者當日你就死了,我還快樂許多……」

我已止不住自己的淚水,捏緊他的胳膊,道:「如果你說的這一切是真的,那日在倚紅樓,你為什麼不說?」

柳沁悲愴地澀笑:「影……你給我機會說了嗎?我都不曾想過,你會恨我成那樣……那樣折磨我!即便是這群畜生這等糟蹋我,也沒你那日那般很,那般絕,那般讓我這裡痛,這裡傷……」

他用手捶著自己的心口,笑著,笑著,已滴下淚來,軟軟地滴在我的手上。

恍惚感到,或者,真是我錯了。

我是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弄到這裡來受盡折磨踐辱么?

「親親我,好么?」柳沁喘著氣,望住我:「我知道我很臟,但這時你害的,我的污穢,你也應當一起承受!」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將我的頭用力勾下,已吻上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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