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承受含屈的死亡?

「 夜!夜!」很恍惚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叫我。

勉強睜開眼,看到了流月和心素。

我張了張嘴,已覺臉龐已經腫大到連說話都很困難,而右眼雖沒瞎,也已腫得什麼都看不到了。

大約,柳沁恨極了我這張讓他著迷的臉,下定決心要將它毀去了。

便是有機會從他手中逃脫,恐怕也沒法再恢複原來的容貌了。

也好,那害人的容貌!

心素手中端了碗參湯,遞到我唇邊,柔聲說道:「先喝了,我們再說話。」

我並不想死。

縱然柳沁已不在乎我,但楚宸和樂兒都需要我,我也想弄清是誰在暗中陷害我,挑撥著我和雪柳宮的關係。

我垂下頭來,顧不得參湯是什麼味道,一氣將它喝光了,果然覺得略略振作,遂道:「謝謝。」

「我們不要你的謝!」流月圓圓的臉龐布滿了不加掩飾的焦急:「我們只想你老實告訴我們,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那些事?你……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當年,你肯那樣為宮主付出,如今,又怎會做出這些事來?」

我閉上了眼睛。

在雪柳宮中,就數流月、心素、驚秋和我走得最近。可他們也確信那些事是我做的,只是懷疑我另有隱衷而已。

心素用帕子擦了擦我臉上的血漬,連聲嘆氣:「夜,如果有苦衷,你心高氣傲,賭了口氣不肯和宮主說,那麼這會子沒人,你告訴我們好不好?只要……只要略略過得去的理由,宮主一定會接受。你可知……你可知他多在乎你?只要我們告訴了他,你再說上兩句軟話,憑它再大的事,沒有過不去的。」

流月見我依舊不說話,跺著腳道:「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只怕宮主這兩年里猜度你心思,也該操碎心了!先是生死不明;然後曇花一現,給了宮主一劍就無影無蹤。宮主翻遍江湖要將你找出來,結果聽說你出現在鐵血幫。宮主一直不肯相信。三名弟子被殺,甚至有人目睹是一個藍發少年所為,宮主還是不肯相信。後來雲真子和含霜兩大高手親自去調查伏擊,雲真子親眼看著你用明月劍法殺了含霜,回稟了宮主。宮主把自己關在宮中喝了七天七夜的酒,直到擎天侯親自上山來見他,才算振足起來。他……他下令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你,可依然沒下格殺令。直到最近,我們終於得到了你確切的消息,他才親自帶我們去捉你。」

擎天侯見他,令他振足起來。

如今,唯一能令他振足的,只是晏逸天了。

月下,那決絕的話語,那交纏的身軀。

我閉上了還能見物的左眼,不讓人看到我眼底的絕望和痛楚。

流月扳住我的肩,低低吼道:「其實你也該猜出,宮主之所以親自來,只是不想我們殺了你,他想生擒你,問明真相。如今他在問了,你……你為什麼不說?哪怕是編出個被人脅迫的理由,哄哄他也好啊!你一定要說啊!」

身上所有的鞭傷,連同右肩解了凍的酸痛傷口,都給晃得凜冽地痛。

「我……我說什麼?」我反問著流月,也問著自己:「我該說什麼?我避開他,誤刺他一劍,是因為我中了蠱;然後,我一直隱居在拈花別院,不曾踏出積雲山一步。我都說了,還能說什麼?」

流月慢慢放開了我的肩,有些憤恨般說道:「夜,你在自尋死路,你知道么?你再犟下去,宮主再喜歡你,也會動殺機。葉纖痕已經把什麼都說了,並確認了這一兩年來,一向和你有來往,只是怕宮主知道,不敢走明路而已。」

「他信葉纖痕的話?」我無聲冷笑。

「宮主不信葉纖痕的話,但如果有佐證,那麼就不得不信了。鐵血幫被滅後,宮主仔細搜過葉家父女的住處,在葉纖痕的梳妝匣里找到了十四張你親筆寫的平安書信。雖然你只署了日期,沒有落款,可宮主一眼就認出是你的字跡了。他……他不會認錯。」流月焦急地搓著手,說道:「現在不是你抵賴的時候,哪怕……哪怕真是你又給葉纖痕迷住了,你向宮主低個頭,認個錯吧!估料宮主雖是傷心,或者還會懲罰你,可絕對不會取你性命。保住性命,一切就有希望,對不對?」

他說的,聽來很有道理。

柳沁最喜歡的雖是晏逸天,可我比晏逸天年輕漂亮,只要性情溫軟些,他未必容不了我,便是廢了我武功,當作男寵玩玩,也是未嘗不可。

可是,要我為我根本不曾做下的事低頭?

那麼,如果眼前只有一條死路,我也只能閉了眼睛承受了。

承受含屈的死亡。

我慘笑,然後問道:「樂兒呢?」

流月一時沒想出我指的是誰,半天才醒悟過來,說道:「是葉纖痕那個孩子么?宮主讓人把他關在一間房裡,扔了好些吃食進去,應該沒事。」

聽他這話,樂兒一定被獨自關在哪間房中,除了扔些食物,再無人理會他了。

那孩子,一向怕黑,身畔從未離過人,不知會哭成怎樣。

到底,是我太無能,連自己的孩子也保護不了。

「流月,心素,拜託你們一件事。」我慢慢說道,強忍著身上的痛楚,努力向他們半屈下鐐銬縛住的身體。

流月、心素眼睛都是一亮,齊聲問道:「什麼事?」

我吐一口氣,啞著嗓子道:「幫我想法,將樂兒送走,哪怕找個山野人家送了。若是他……落在柳沁手中,我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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