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螭立在雲車上,看著共工,面無表情。
「爾等速速受降!」將官的吼聲再度響起。
共工冷笑,突然將手中長錘一揮。
戾氣激蕩,如水波一樣沖向四周。子螭放出氣勢一擋,神力相撞,狂風四散。
蒼渚鼓聲隆隆再起,怪獸們呼嘯而下,朝四周的天兵攻去。雷師鼓聲一變,天兵們嚴陣以待,整軍迎戰。一時間,無數喊殺聲伴著刃光響起,電閃雷鳴。
子螭在雲車上沉著指揮。
天上的紅痕透著熾熱的光,蒼渚怪獸駕著滾滾濃雲不斷湧出,已有不少殺了下來。地面的神仙們毫不畏懼,紛紛上前迎敵。
我心急如焚,望著共工,騰雲左衝右突,奈何一團混戰,無論如何也上不去。不能這樣下去,我暗自咬牙,看向近處一隻怪獸,朝它衝去。
突然,手被用力扯住。
回頭,龍君瞪著我:「你瘋了?欲自殘引共工發狂么?!」
心一揪,我訝然盯著他:「你……」
龍君哼一聲,咬牙切齒:「神君同我說了,有他在,不許你去!」
他話音才落,突然,我聽到天空中傳來一陣狂笑。
仰頭望去,卻見共工手舉長錘,對子螭道:「今日交戰,共工等候多時,可惜尚未盡興!」說罷,他將長錘往空中一拋,隨即騰雲飛起,張開雙臂大喝一聲。長錘被一股無形的力托起,化作一道銳光直飛蒼穹。
子螭面色一變,捲起罡風阻擋那銳光。
共工卻冷笑,周身突然放出萬丈紅光,如燃起火焰。
天庭似被什麼撞了一下,突然一震。
我幾乎站立不穩,踉蹌了一下,待抬頭,卻猛然看到子螭面色蒼白,一手緊緊捂在左胸下。
長錘的銳光刺向天空,只聽崩裂之聲響起,蒼穹突然出現一個黑洞,洪水奔涌而下。
「天漏了!」有仙人驚呼,霎時間,洪水在呼嘯奔涌,沖向天庭。
這時,又是一震,天搖地動。
我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共工發力正將蒼渚整個撞來,天地動蕩,牽連到了子螭的崑崙璧。心中不再多想,我顧不得龍君的呼喝,騰雲而起。
紅光戾氣如刀,我手中聚起所有的力量,我朝共工擊去。
未到身前,我已經被一股力量掐住脖頸。
共工冷笑,赤紅的雙目中,滿是瘋狂。
「殺我么?」他笑聲輕蔑:「你以為我會像那日一般失態?我今日來,也是為了親手殺你!」說著,他的手掌陡然收緊。
我的喉嚨卡得難受,幾乎無法喘氣。
心中卻無所畏懼。
當年的共工確實聰明,可他算漏了一點。若磐是天狗,不是他;而這世上,並非無人可像顓頊當年那樣將他制住。
「你……不是共工。」我咬著牙,一字字道,說罷,拼儘力氣,將金匕朝他臂上一插。
共工雙瞳放大,痛呼一聲,鬆開了手。
我顧不得喘氣,再上前往他胸口再送一刀。
共工張著口,盯著胸前的金匕,似乎不可置信。
少頃,紅色的光芒從他周身透出,瞬間,共工四肢蜷起,重重墜下。
我連忙將那身體接住。
他的身體那樣沉,我搖晃了好一會,才終於將他穩在了騰雲上。
神仙們歡呼的聲音如潮般湧起,天空中,我看到子螭放出神力,托起無數五彩的巨石紛紛飛起。天漏處傾瀉的洪水漸漸小了,蒼穹重新恢複寧靜。
我看向臂彎里,他雙目緊閉,似熟睡了一般。胸口,日君的金刃已經漸漸消失,完好如初。我低頭注視著他的臉,輕輕撫過那眉宇。將手覆上胸口,那心跳微弱,一聲一聲,卻似乎正漸漸恢複強韌。
突然,一股殺氣從身後襲來。與我的神力相撞,手臂發麻。我忙起勢轉頭,卻不見任何人。
「當心!」一聲清喝響起,白光閃過,龍君將一道刃光擋在身側。
「可惜呢。」一個溫煦地聲音傳來,對面,一道朱紅的身影立在雲上,是朱鳶。
不待我定睛,朱鳶卻又突然消失,身後一道寒氣襲來,我連忙乘著騰雲躲開。
這樣不是辦法。
我放下若磐,站立起身。
神力聚起,似乎從未有過的飽滿。我心裡明白,此時自己要保護的東西有多麼重要。
「呵呵,怪不得他老妨著大王,原來有這等深情。」前方,朱鳶現身,微笑著,雙目陰鶩:「如今一同赴死大概也無所遺憾。」說罷,他氣勢漲起,身後突然出現一群凶神惡煞的蒼渚怪物。
龍君冷哼,拔出腰中寶劍,擊向朱鳶。
朱鳶不慌不忙,突然化作兩人,一人拔劍與龍君相敵,一人攻向我。
會分身?我心底一驚。
朱鳶手中變出一把鞭子,血一般閃著紅光,破空而來。
「這是為了瀲灧。」他的溫和地笑,下手卻招招狠戾。他身後的怪物亦呼嘯而來,森冷的兵器從四面八方戳出。
我亦不客氣,在空中祭出神木長藤,將那些怪物牢牢困住,再以雷電作利劍,朝朱鳶面門劈去。
朱鳶將氣勢一擋,才要還手,這時,只聽一聲怒吼響徹空中。
白影閃過,利光如電交織,朱鳶的身形突然一定,睜大了眼睛。片刻,那身體破碎開來,在空中化作一捧細沙。
我望著面前,那人看著我,金色的眼睛似明鏡一般,清澄透亮。
風呼呼吹來,四周的一切嘈雜之聲似乎都成了煙雲。
淚水湧出我的眼眶,我害怕看不到眼前那張臉,用力地把眼睛拭凈。
一隻手輕輕撫過我的臉頰,將濕潤帶走。
久違的溫暖傳來,淚水卻愈發止不住。
他用雙手將我的臉抬起,清俊的面容如記憶般深刻。
「若……若磐 ……」 我哽咽著,用力握著那兩隻手,看著那頰邊漸漸盛起的笑意,又哭又笑。
陽光扯著一道身影出現在旁邊,我望去,卻是子螭叢雲車上下來,看著我們。
他背著光,看不清氣色,卻見衣服有些濕答答的。我看向頭頂,那被共工戳破的天漏已經補好了。
我望著子螭,吸吸鼻子,露出微笑。
子螭目光注視著我,優美的輪廓嵌在陽光中,線條和緩。
突然,「轟」,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我站在騰雲上幾乎也被盪得不穩,若磐一把將我扶住。
「子螭!」我看到子螭捂著胸口倒下,尖叫一聲,急忙衝上前將他扶住。
子螭面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冷汗涔涔地從額頭冒了出來。
我驚駭地抬頭望去,卻見上方,蒼渚的紅痕仍未消失,卻變得透明,隱隱可見蒼渚的山嶺映在天空之中。震蕩不斷,天空像被擠壓的紙片一樣,漸漸變形。塵土從平地上瀰漫而起,我們所處之處漸漸上升,竟與地上一切隔絕。
這時,一陣笑聲從空中傳來,低低的,卻清晰入耳:「蒼渚現世,神君可覺身上痛快?」
一個身影出現在上方,只見廣袖當風,長劍鋥亮,竟是廣清真君!
我瞠目結舌。看向子螭,他望著那裡,雙目陰沉而犀利。
廣清真君高高睨視著我們,面上含笑,緩緩地說:「句龍死去,神君一人維持崑崙璧,諸多辛苦,今日待老夫來為神君解去。」
「放肆!」一聲怒喝傳來,龍君殺氣騰騰跳上雲頭,拔劍指向廣清真君:「叛賊!吃我一劍!」說罷,劍氣化作無數刃光,刺向廣清真君。
廣清真君卻不緊不慢,將手中寶劍一擋,龍君悶哼一聲,突然向後退出數十丈。
「拿下!」護衛子螭的天庭將官一聲令下,周圍天兵朝廣清真君殺去,廣清真君將手一揮,烏光閃過,眾兵士慘叫,竟有不少在空中散神而亡。
一陣刺耳的笑聲又從廣清真君口中發出,卻怪異得很,時而變作另一個聲音,我一聽,心中一沉,分明是相柳!
他看向若磐,忽而低低長嘆一口氣:「我一心助你,可終不能成事,奈何!奈何!」
若磐盯著他,面無表情,雙手緊攥成拳,周身騰騰漲起氣勢。
「不枉老夫一番心血,心愿終於得償!」廣清真君,不,相柳仰天而笑,說罷,他渾身黑光迸發,捲起扶搖衝天而上。悶悶的巨響傳來,如萬古擂動,蒼渚的紅痕刺目,一團巨大而幽暗的光從空中緩緩降下。
相柳嘶聲狂笑,飛身騰空,舉起兩臂立於光團之下:「此刻之後,天地易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是什麼?」龍君不顧身上的傷,睜大眼睛問。
「共工的神力。」若磐走過來,看著我很 子螭,平靜地說:「它被人重新收起了。」
我驚得無法言語,再看向子螭,他眉頭緊鎖,牙齒深深咬在唇間。
一切倏而明了。
為何我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