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十一章 鞏水

王鎮看看手中的燭台,忙放到一旁。

光照暗了些,女子雙目似舒服少許。

「唐突了侯夫人。」王鎮心思已定,笑容滿面地向她一揖。

馥之冷冷地看著王鎮。此人是誰她早已知道,冊後祭典上,當她看到這個濮陽王太子竟就是當日在驛館中對自己意圖不軌的人,好生吃驚了一番。不料,此人竟如此膽大妄為,將自己綁架了去。

心中愈發厭惡,念頭百轉,馥之面上卻更加鎮定,一聲不吭。

王鎮看看她嘴上的布條和身上的繩子,心中生出些憐憫,笑笑:「待本太子為夫人開解。」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將她身後的繩結割斷。片刻,目光卻移向馥之的身體,在她被勒得起伏的曲線上打轉。

忽然,面前被用力推了一把。

王鎮猝不及防,「嗵」地一下,向後坐倒在地上。

馥之迅速地起來丟開繩子,抓起不遠處的燭台,防備地對著他。

燭火「噼啪」地舞動著,馥之扯下嘴上的布條,喘著氣,卻一動不動,面容緊張而陰沉。

王鎮面帶驚異,少頃,卻緩緩斂起。他忽而冷笑一聲,從地上起來,撣撣袍上的灰塵。

「夫人以為,那區區燭台嚇得了我?」王鎮瞥著馥之,慢條斯理道。

馥之緊繃著臉,只將燭台對著他,聲音出來,沙啞而顫抖:「出去!」

王鎮一笑,忽而伸手上前。

馥之驚起,忙將燭台朝他劈去,不料昏睡兩日,手腳氣力不繼,被王鎮用力一架,手上一麻。馥之未及驚叫,燭台已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王鎮將馥之雙手一扯,穩穩反剪在後。

「本太子還未遇過應付不得的女人!」他面上的笑容猙獰而得意,說罷,忽然將她攔腰提起。

馥之又怒又驚,使勁掙扎,卻無濟於事。「咚」地一聲,她被王鎮一下扔在榻上,骨頭撞得疼痛欲裂。

下巴忽然被用力扳起,王鎮的臉近在眼前,閃著猥褻的目光:「本太子今夜便好好侍候夫人。」說罷,伸手扯開她的衣襟。

「豎子!」馥之氣急交加,使盡渾身力氣,手腳並用地朝他蹬去。

王鎮面上被她抓了幾下,辣辣地疼,心中惱怒頓起。正要解腰帶縛住她雙手,這時,門上傳來叩響:「太子。」

是高充的聲音。

王鎮微微走神,肚子上猛然吃了馥之一腳,向旁邊倒去。

榻上,馥之頭髮散亂,手中卻多了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對著他。

王鎮吃驚,低頭看去,只見腰間的鞘上,已是空空如也。再看向馥之,她氣喘吁吁,卻毫無畏懼,與他怒目對峙。

「太子?」門上又傳來幾聲,稍稍加重。

王鎮看看門口,又轉過頭來,神色變幻莫測。

「夫人好手段。」腹中仍隱隱疼痛,王鎮盯著她,一咬牙,拂袖起身。

門打開,高充出現在門前。

他的目光看向艙內,一眼看到了榻上的馥之,面色一變。

「掌事看甚?」王鎮睨著他,冷冷道。

高充看向王鎮,一禮:「請太子移步說話。」

王鎮本無所謂能瞞過高充,斜他一眼,又回頭看看馥之,隨他走出艙去。

門被重重關上,似乎在外面落了匙。

馥之仍不敢鬆懈,紋絲不動地盯著那裡,好一會,才終於確信王鎮已經走開。

心中長舒一口氣,渾身癱軟下來,只覺疲憊至極。

寂靜之下,焦慮和不安復又湧起。

自己突然失蹤,家中必已是到處尋找,可現在,連她也不知將往何處。

唇上用力一咬,馥之顧不得歇息,打起精神走下榻。腳站在地上,陣陣綿軟,她扶著牆,只見四處都是厚實的木板,嚴絲合縫,除了門,再無出口。馥之將耳朵貼在木壁上,聲音空洞而雜亂,似有人行走,卻和著莫名的響聲,像是水流一般。

腳下感覺到地面的些許起伏,馥之愈加肯定自己身處在一艘大舟的艙室之中。

王鎮要綁自己回巴郡?腦海中生出這個念頭,兇險的預感逼迫而來,馥之不禁心神一涼。正覺著慌,忽然,她瞥到大箱旁邊的一塊木板,目光定了定,她走過去。

只見木板上堆著許多布袋,打開來看,竟是各種香料。

馥之聞了聞,瞬間明白過來,教自己一路昏沉的,便是這些東西無疑。

「說罷。」艙外,王鎮神清氣定,道。

高充一禮,道:「不知太子將武威侯夫人帶來,是為何?」

「為何?」王鎮看著高充,忽而一笑:「我且問你,縱火焚館,此計乃是一早定下,卻在前兩日才告知我,又是為何?」

高充一怔。

王鎮神色悠然,繼續道:「父王總嫌我不智,怕我壞事,他的心思我豈不知。縱火殺人,被捉住便是死罪。我一路奔忙,卻連要個婦人也不許么?」

高充一臉為難,道:「可她是……」

「要的就是她。」王鎮得意地笑笑,瞥著高充:「何愷顧銑,老的老病的病,朝廷最得力的戰將莫過顧昀。如今我得了他的家眷,豈非大善?我定教父王看看,這個太子不是白當的。」

高充低頭不語。

王鎮見他這般,以為鎮住了,也不再搭理。

「稍後送些吃食來。」他撂下話,轉身離開。

高充應了聲,未幾,抬頭看著王鎮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錦城的濮陽王府中,正是樂聲裊裊。

後苑,燈火熒熒,濮陽王后端坐榻上,手中抱著不到一歲的長孫,滿臉笑容。

「今日不哭不鬧,怎這般乖了?」她拉著嬰兒的小手,疼愛地說。

下首的王太子妃忙笑道:「許是久不見了祖母,正歡喜。」

王后聞得這話,心滿意足,道:「卻與他父親當年一個樣,他那時,也是頑皮,可若是丟給乳母帶離半日,便又哭著要我哩!」

旁人皆掩口笑起來。

這時,僕從來稟,說二王子來了。

王后一喜,讓人將他帶進來。

未幾,只見游廊外走來一個款款的身影,王瑾一身淡色衣袍,襯得眉目清秀。他踱上前來,嚮往太后下拜一禮,聲音琅琅:「兒拜見母親。」

王后讓他起身,看著他,笑逐顏開,讓僕從在身旁添座,又將手中的幼兒交給王太子妃。

「我兒從哪裡來?」待王瑾落座,她問。

王瑾答道:「兒方才自翠苑歸來。」

王后頷首,道:「你兄長不在,你須代為出力才是。」

王瑾在座上欠身,恭敬道:「兒謹記母后教誨。」

王后笑笑,片刻,向王太子妃感嘆道:「王公也是,巴郡到京中何其遙遠,怎好讓太子這般跋涉?只怕到時回來,又要瘦些了。」

王太子妃忙在旁輕聲安慰。

王瑾微笑,看向王后,雙目明亮:「母親放心,兄長必可平安歸來。」

一番敘話,過不久,王后覺得乏了,欲回房歇息。苑中眾人忙一番行禮,畢了,待王后離去,各人亦散了。

王瑾拜別王太子妃,離開後苑。

回到自己的庭中,他四下里望了望,只見廊下燈火寥寥,寂靜一片。

「殿下。」忽然。侍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王瑾停下腳步,向後看看:「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侍從低聲答道:「太子三日前離京,今日當已至鞏水,七日後可至成郡。」

王瑾頷首,淡淡道:「知曉了。」

侍從一禮,無聲地退下。

庭中又只余王瑾一人,他深吸口氣,抬起頭,朝屋檐外望去。一輪新月掛在當空,月牙彎彎,如利芒般尖銳。

馥之坐在案前,頭也不抬地用膳。

王鎮隔著半丈坐在對面,見她專心地吃了足有兩刻,只覺新奇。

「夫人這般放心,莫非不怕我下藥?」過了會,王鎮忍不住問道。

馥之將面前一碗魚湯喝下,看也不看他,仍是一語不發。

其實王鎮這話不錯,她當然是不放心的。只是習藥理多年,那些迷亂之物的味道還是辯得出來。

方才一番思考,馥之已經鎮定了許多。

這個地方,她一時還想不出逃脫的辦法,便索性不去多想。王鎮送來飯食,她確認無疑之後,便放開肚子吃下去。事已至此,無論鬥智斗勇還是逃走,也須恢複身上的力氣才行。

王鎮見擺得滿案的食物都被馥之吃光了,驚詫不已。

「煩太子出去,我隨行顛簸幾日,已覺疲憊,須安睡休息。」馥之從袖中拿出一方巾帕,拭拭嘴唇,對王鎮道。

王鎮一訝,看著馥之。這女子神色安然,竟與剛才對峙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覺得可笑:「夫人如今在我手中,莫非以為此言行得通?」

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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