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此言出來,暮珠和初華皆是瞪起眼睛。
「朔北王此言可謂無理!」暮珠氣急,「王妹可是萬金之軀,豈可像武夫一般練武!」
「哦,那女官說,怎麼辦?」元煜看著暮珠,似笑非笑,「女官莫不是要孤親自護衛,與王妹同食同寢?」
「你……」暮珠沒想到他會說著這樣的話,面色漲紅。
「我不用別人教我武術。」初華忙道,「我能保護自己。」
「能么?」元煜看她一眼,「那日是誰受了傷,如今又是誰在逼問此事?」
初華赧然,道,「那日是意外,我一時疏忽,沒帶上小囊……」
「戰場上每個死鬼都說自己是疏忽。」元煜嚴肅道,「奪走你那小囊,可比奪走你性命容易多了,沒有它,你就等死么?」
初華啞然。
的確,她雖然會翻牆會爬樹,還會用小丸,但是,她的武術只能對付街上最弱的混混,遇到真正的武夫,她沒什麼勝算。
但她還是不服氣:「我不會讓別人偷走小囊的。」
元煜卻不管她,看向暮珠,眼底掠過寒意,「女官莫忘了,王妹來此,可是中山王歃血應承的。此處如何,孤說了算,女官若有他意,趁早打消。」
暮珠張張口,只覺被那目光迫人,氣焰全然被打消下去。
她還想再說,元煜卻淡淡道,「送客。」說罷,繼續翻閱案上的簡牘,不再理會。
旁邊的侍衛走過來,向二人一禮。
暮珠與初華相覷,再瞥瞥元煜,只得悻悻走開。
「我本想發揮發揮,讓朔北王內疚,早點放你回去,可是……」回到屋子裡,暮珠一臉沮喪,「初華,是我不好,還連累你要去練什麼武……」
初華窘然。
暮珠居然想讓朔北王內疚……須知此人身上最厚的就是臉皮,哪來的內疚一說啊……
「別難過了。」她安慰道,「無事,不就是練武,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可是大王盼著你回去。」暮珠小聲道。
「遲些也無妨的。」初華訕訕,「睿華反正答應過他了,總要踐諾。」
暮珠嘆口氣,只得點點頭。
第二日,初華帶著霹靂罐到了火器營,軍士們對著物什好奇不已,待得試驗,皆興奮非常。
元煜調來火器營的將官,都是些機靈有幹勁的人,即刻熱烈地討論起了戰術戰法,說個不停。
火器營剛剛建起,前無古人,要運作起來,還需要做更多的事。首先,需要更多雷火罐和霹靂罐。二者的製法都已經定下,初華即刻根據營中所需列了清單,交給文遠,請他採買原料,並安排工匠。接下來,還有許多事。初華估摸著,她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也不能把所有活都幹完,火器營要幹起來,還需要一些專門的工匠。這些工匠,並不單單是做罐子配藥散,還要能夠監督火器品質、維修,甚至繼續鑽研別的火器。
想一想,這些都是個浩大的工程。但初華並不覺得煩惱,相反,心底有一股隱隱的期待和激動。
這些想法與元煜不謀而合,來巡視的文遠亦感到驚訝,不想這小女子竟有如此眼界。二在營中談論了一個早晨,中午用過膳,初華還想再去看看附近的試火場,田彬卻來了。
「公子。」他行個禮,這時,忽然見到初華身旁的暮珠,露出一個笑容。
暮珠愣了一下,想到他是朔北王的近侍,傲嬌地別過臉去。
「田彬,何事?」文遠問。
田彬道:「殿下命我來教授公子武術。」
初華和暮珠皆是訝然。
「你?」暮珠狐疑道,「朔北王可是說要派個名師來。」
田彬眉頭一皺,正要說話,文遠笑道:「女官和公子有所不知,我們這位田都尉,出身武將世家。當年在京中,他曾擺擂御人比試格鬥,無人能敵;如今在軍中,田都尉的武術亦是數一數二,稱一聲名師,可不為過。」
這話頗長臉,田彬瞥瞥暮珠,傲然道,「女官可莫小瞧了人,若非殿下命令,我還不來呢。」
暮珠微不可聞地「嘁」了一聲,初華知道她還在為元煜昨日的話置著氣,說話不饒人,忙道,「暮珠,你去街上給我買些胡桃餅來。」
暮珠瞪起眼睛。
「去嘛去嘛……」初華討好地笑,推著她走開。
待得打發了暮珠,初華回來,對田彬狡黠一笑,「那就練武吧,田都尉。」
田彬瞅著暮珠遠去的身影,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看看初華,抖擻精神,抱個拳,「公子,獻醜了。」
文遠看著那二人一前一後朝練武場走去,在原地望著,若有所思。
大將軍府中,元煜坐在堂上,正聽著屬官和謀士們議論紛紛。早些時候,朝廷詔書來到,令朔北軍從北邊出擊趙國和常山國,元煜立刻召集眾人議事。
「下官以為不可。」長史崔岱道,「朝廷與諸國不戰不和,只怕還要持續。據報,今年多地春澇,各地災情不斷,朝廷與諸國皆有損失,一時難以分神開戰,便將主意打到了朔北軍身上。」
「只怕都在觀望。」一人道,「諸國先前敢反叛,只怕是瞅准了春朝那事,以為殿下會與陛下公然決裂。」
「就算不決裂,下官以為,殿下也不必插手。朔北軍坐鎮北鄙,一旦南下,會招致外敵重新入侵不說,開戰之後損己利人,反便宜了朝廷。」
「正是,殿下平復了中山國,已是大功一件。這些年,將士浴血戍邊,朝廷的糧餉卻總有短缺,幸虧殿下發動軍士與邊民屯田,開市興貿,朔北軍才得以生存。朝廷不思支持,反而一再打主意削弱,實教人心寒……」
眾人你言我語,但意見十分一致,都認為不能出兵。
元煜坐在上首,聽著他們說,卻沒有表態。
「諸位之意,孤已知曉。」他說,「此事還須多方考慮,暫且擱下。」說罷,又與眾人商討了一陣其他事務,各自散去。
堂上沒了別人,元煜重新拿起那份詔書,看了看,眉頭微皺。
這時,文遠走了進來,向元煜稟告火器營之事。
「好啊。」元煜聽他說起初華的想法,臉上終於露出微笑,「她要什麼,便給她什麼。造火器的工匠,孤已經四處物色,不久便會陸續添加新人。」
文遠頷首,說完此事,停了停,忽而道,「殿下讓田彬教授夏公子武術?」
「嗯?」元煜看他一眼,將一卷簡牘拿在手裡,漫不經心,「哦,正是,她武術太差,毛賊都打不過,讓田彬給她補一補有好處。」
文遠沉吟,道,「她是女子,田彬……」
「田彬無妨。」元煜道,「放心,他知道夏初華是女子,下手懂得分寸。」
「小人所慮不是此事。」文遠微笑,道,「殿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常年悶在軍營之中,殿下可知道是何滋味?」
元煜愣了愣。
文遠意味深長,「殿下,夏公子可是個二八佳人,只怕軍心不穩啊。」
元煜看著他,目光忽而凝起。
火器營雖是新設,卻是五臟齊全。田彬帶著初華到練武場里,怕她摔著,特地讓人在地上鋪了厚厚的禾草。
「來吧。」田彬鬆了松骨頭,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音,「公子先與小人過兩招。」
初華亦不客氣,也活動活動,擺出架勢。
「動作不錯。」田彬稱讚一聲。
初華淡笑,突然朝他攻去,一拳揮向他的臉。
田彬偏頭,輕鬆避開,初華又一腳掃過去。
「招式太普通,」田彬再讓開,點評道,「公子一招出來,下一招就能讓人猜著,這可是個大缺點。」
初華不管他,繼續用手肘撞向他的肋下,田彬不慌不忙,幾招過後,退至邊沿,覺得可以反攻了,突然回身擒她。
他敏捷地捉住初華的手臂,一個漂亮的反手,正要將她摔在禾草上,突然,聽到初華說,「你覺得暮珠如何?」
田彬愣了愣,就在分神的一瞬,初華已經靈活地從他腋下鑽出,同時將腿用力一掃。田彬站立不穩,摔倒在了禾草鋪上。
「你使詐!」田彬紅著臉,拍著身上的草屑站起來。
初華不以為然:「詐又如何,兵法不是有雲兵不厭詐?」
田彬又好氣又好笑,正要反駁,初華卻笑嘻嘻道,「莫惱莫惱,反正我不想學什麼武術,你我說說話便收工得了。」
「那怎麼行。」田彬認真道,「殿下命我教授武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么。」初華眨眨眼,「你知道我是女子么?」
「知道。」
「呵呵,如今四下無人,你不願意,我就說你非禮我。」
「……」田彬瞪著她,不可置信。
初華陰險地笑:「田都尉,別忘了暮珠啊。」
元煜從大將軍府出來,騎馬一路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