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了!
初華眼睜睜地看著齊王身上的火被澆滅,幾乎要跺腳。她準備的功夫還是做得不夠好,要是再偏一點點,就能正中齊王……初華瞪著那邊,心中滿是不甘。
「大王,請隨太皇太后往後殿暫避!」內侍過來對她說。
初華應一聲,知道此時再想補刀也沒了機會,只得悻悻地走開。
齊王雖性命無虞,但是身上的衣服被燒穿了好幾處,頭髮也燒糊了一塊,皮上有燙傷。
太醫們匆匆趕來,將齊王抬到內室,為他敷藥治療。眾人在外面,聽得齊王痛呼連聲,面面相覷。
「怎會出來這等事?」太皇太后心有餘悸,「何人行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火落下來?」
鄢陵大長公主安慰道:「母親莫慌,元煜正在追查,那刺客想來逃不遠。」
太皇太后點點頭,看向一旁的皇帝,道:「幸好有元煜在,否則陛下也被擊中,可大不妙。」
皇帝與溫太后對視一眼,神色不定,答道:「祖母所言甚是。」
一場變故,宴會被打斷,侍衛們將壽安宮裡里外外查了個遍,並無可疑之人。
夜色漸深,元煜思索了一會,稟報了太皇太后,打開宮門放眾人歸去。
「刺客未捉住,若再來可如何是好?」太皇太后問。
元煜答道:「孫兒已將內外眾人全部查問,並無刺客蹤跡。」
溫太后冷笑:「方才說有刺客的也是你,如今尋不見了么?」
元煜道:「臣查驗了銅燈,上面有硝石、磷粉的痕迹,又詢問了掌燈的宮人,平日點燈所用皆為燈油,並無這等引火之物。此事蹊蹺,又險些傷及陛下,臣以為確有刺客。」
眾人聽聞,議論紛紛。
溫太后不再言語,過了會,皇帝緩緩道:「朔北王言之有理,此事責成廷尉署速速查清。」
廷尉連忙行禮應下。
「真嚇人……」暮珠在初華旁邊小聲道。
初華望著內室,人影綽綽,齊王雖呻|吟聲不斷,但可以確定他活得好好的。初華不由地惱火,掐了掐手心。正心思煩躁,忽然,朔北王的目光轉過來,與她相遇。初華愣了愣,忽而有些心虛,忙移開去。
夜色深沉,皇帝在壽安宮安慰了太皇太后,又安頓了齊王,回到寢宮時,已經過了子時。
他最寵愛的喬貴人此番隨行,見皇帝回來,忙迎上前去:「陛下回來了。」
「嗯。」皇帝神色不虞,往殿內走去。
喬貴人心思通透,也不多問,忙伺候他寬衣解帶,沐浴凈面。壽安宮裡一驚一乍,皇帝生生折騰了一夜,此時已經疲累不堪。
沐浴之後,喬貴人讓他枕在腿上,輕輕地給他揉著額頭。
美人溫柔鄉,皇帝享受著,終於覺得放鬆下來。
喬貴人見他神色緩和,道:「陛下,聽說今夜壽安宮來了刺客?」
皇帝應一聲。
喬貴人輕聲道,「妾見陛下遲遲未歸,思想著怕是酒醉了,怕陛下回來時受涼,便遣人送裘衣去,豈料出了這等事。」說著,為皇帝揉著手臂,「妾擔心了半宿,唯恐陛下傷了,趕去壽安宮見陛下,不料宮門緊閉。後來見無恙歸來,一顆心方才安下。」
皇帝微微睜眼,喬貴人秀眉微蹙,我見猶憐。殿中生了炭火,溫暖舒適,她穿著一件水紅絹衣,柔軟輕薄,襯得膚如凝脂。
皇帝心中一動,坐起來。
「天下人那麼多,誰有些異心,在所難免。」他將喬貴人摟過來,「區區反賊,朕豈畏懼。卿為朕擔憂,朕是自知曉。」
喬貴人依偎在他懷裡,聽得這話,心中欣喜。
「這些狗賊。」她恨道,「多虧了朔北王護駕,陛下……啊!」
喬貴人話沒說完,已經被皇帝推開,跌倒在榻下。
皇帝神色陰沉,站起身,拂袖而去。
羽林中郎將曹瓘半夜受皇帝召見,匆匆趕到甘霖宮。
「太和苑有禁軍多少人?」皇帝問。
「奉陛下之命,臣已將太和苑駐軍增至兩萬人。」曹瓘答道。
「再加三萬。」
曹瓘愣了愣。
聞訊趕來的溫太后聽得此言,亦是訝然。她示意曹瓘退下,問皇帝:「陛下這是為何?」
「母親看不出來么?」皇帝淡淡道,「哼」一聲,「二弟今日好風光,朕多虧了他,保住了命。」
溫太后道:「正是元煜救了陛下,現在才不可輕舉妄動,大臣們該如何說話?」
「他救了我?」皇帝冷笑,「那火球這麼巧,三人之中唯有他安然,焉知這救人不是故意!」
溫太后聽著,目光一凜:「陛下之意?」
「不能放他走,也不能讓他留下。」皇帝目光冰冷,「如今乃是大好時機,這個刺客,朕自己來捉。」
元煜回到甘棠宮,朝西殿的方向瞥了瞥。
燈火闌珊,內侍說,中山王受了驚嚇,方才回來不久,就已經睡下了。
元煜沒再多問,徑自回了寢宮。他倒了一杯水,仰頭灌下,心中仍然想著方才的事。
為了尋找刺客,他將壽安宮的所有宮人侍衛都詢問了一遍,卻一無所獲,沒有什麼可疑之人進出過大殿。不過,他還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他仔細檢查那銅燈的時候,發現了一根銅絲,細而柔韌。根據火球落下的位置,元煜又看向了大梁。他找來梯子,親自登上去。大樑上落了一層灰,仔細觀察,果不其然,上面有幾個腳印,清晰可見。元煜將那些腳印量了量,都是同一個人的,比一般人小巧,應該身量也不大。
除此之外,他還找到了一小段絲線。
元煜將絲線帶回來,立刻將昨夜發現的那截絲線拿出來。二者擺在一起,同樣的色澤,同樣的粗細,一模一樣。
元煜蹙眉,回憶著昨夜的情景。
甘棠宮,壽安宮……還有,身量不足又身手敏捷的人……心中如驚鴻掠影,他只想到了一個人。
陳留的月光下,那個輕鬆攀上樹梢的身影。
據壽安宮的內侍所言,今日宴會的座次,是早早擺好的。根據那些痕迹推測,火球應該會正正落在齊王的位置上。只是恰巧在開宴前,內侍稍稍移動過案席,否則,齊王難逃厄運。
他為何要殺齊王?
鬧鬼之事又是為何?
「真箇怪事頻出,」田彬道,「殿下,我看著甘棠宮也不保險,加多些守衛么?」
「要。」元煜頷首,似笑非笑,「湯苑那段牆外,尤其要派多些人。」
「湯苑?」田彬詫異不已。
因著刺客之事,元煜為了安慰讓太皇太后放心,住到了壽安宮裡。
而刺殺挫敗,讓初華很不能釋懷。
齊王離得那麼近,在太和苑裡將他殺掉是最好的時機。馮暨送信來,已經定下了歸國的日期,不長不短,還有半個月。一旦離開,初華就再也不沒有更好的機會接近齊王,要殺他,就要在離開前出手。
初華決心十足,但是,她不能白天動手,只能等到晚上。不料,近來里里外外多了好些侍衛,她想再從湯苑溜出去,根本沒門。
「朔北王也真是,不過找到了些蛛絲馬跡,未必真有刺客,鬧這麼大動靜做什麼。」暮珠望著人去屋空的東殿,哀怨地說。
初華也惆悵,如今之計,只能等風頭過去些才好。
如她所願,幾日之後,情勢好轉起來。廷尉在太和苑周邊抓了幾個偷獵物的毛賊,還有些鬼鬼祟祟的傢伙。大概眾人也跟暮珠想得差不多,又兼認為那刺殺是沖著皇帝去的,如今皇帝回了皇宮,太和苑有禁軍重重護衛,更是不足擔心了。
日子平靜地過去,太和苑裡的賞春盛事,又舉辦了起來。
貴婦人們知道沒有人會打她們的主意,本不在乎什麼刺客。苑中的白玉蘭盛放,鄢陵大長公主便攛掇著太皇太后,辦起了賞花宴。
「那賞花宴的地方,就在蘭館,可熱鬧了。」暮珠說。
「是么。」初華微笑,心中敞亮。她知道蘭館,離齊王住的青蘅宮不遠。
蘭館專為賞白玉蘭而建,樓閣水榭,宮室延綿一片,更有寺廟供奉花神,每到花期,來此賞花品酒,乃是一大樂事。
太和苑很大,從甘棠宮到蘭館,要走幾十里。但貴人們從來不怕麻煩,賞花之日,蘭館裡里外外車馬轔轔,熱鬧非凡。
太皇太后見中山王也來,十分高興,關切地問,「那日此刻之事可嚇著了你?不必擔憂,白蘭花一年一度,明日到廟中拜一拜,心魔自除。」
初華謝恩。更讓她心喜的是,為了便利她賞花,太皇太后賜她在蘭館住下,免去乘車奔波之苦。
夜裡,太皇太后在蘭館設宴,觀花賞樂。就在初華落座的時候,內侍稟報,朔北王來了。
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初華朝殿外望去,元煜走進殿來。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