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王恆走後,王家眾人皆是著急。

「這……」王繆皺眉,「這可如何是好?陛下想接徽妍入宮,徽妍這便推拒了?」

「二姊在習禮,本也不該去。」王縈道。

「你曉什麼?」王繆瞪她一眼,「那是陛下!」

「徽妍有徽妍的道理,讓她去吧。」戚氏道。

王繆卻愈發坐不住,對戚氏道,「她這般與陛下僵持著總不是辦法,我去與她說!」說罷,徑自往後堂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正議論間,忽然,家人匆匆來報,說舞陰大長公主和昌慮長公主駕到。

戚氏等人皆詫異。

舞陰大長公主和昌慮長公主,有時會過來督查徽妍課業,不過總是在晨早,黃昏時節卻是從未有過。

戚氏問:「她們二位怎忽然來了?可說了何事?」

家人搖頭,道,「未曾。」

眾人相視,不敢再耽擱,忙朝宅前去迎。

宅前,車馬從人停得滿滿當當,前呼後擁,兩位長公主正下車。戚氏和陳氏等人忙上前行禮,「拜見大長公主!拜見長公主!未知二位長公主駕臨,實有失遠迎。」

昌慮長公主和氣地答禮,舞陰大長公主卻面色不豫,看著她們,道,「女君可在?」

她說的女君就是徽妍,眾人自然知曉。戚氏忙道,「小女就在後院。」

舞陰大長公主冷笑一聲,道:「甚好。」說罷,卻徑自入內。

眾人面面相覷,皆感到此番來者不善,忙跟上去。

王縈平日與昌慮長公主還算說的上話,走到她身旁,小聲的問,「長公主,大長公主今日……」

「是為昨日宮中之事。」昌慮長公主的神色亦不輕鬆,看她一眼,「莫多言。」說罷,她緊走兩步,跟到大長公主身後。

王縈有些怔怔,想到昨日之事,又忽而看到大長公主帶來的世婦手中捧著學官用的笞條等物,面色微變。她知道舞陰大長公主是皇帝的姑母,身為徽妍的教習之長,如同宮學的學官,認為弟子犯錯,自然可訓斥懲罰。

她立在原地,看著大長公主氣勢洶洶的陣仗,再不耽擱,忙去找管車馬的家人。

馬車馳出了建陽里,王縈催促著車夫,讓他往未央宮。

車夫詫異:「女君要去作甚?」

「但去便是!」王縈急道。

如今之勢,舞陰大長公主發怒,她們全家都拗不過。王縈知道她不是好相與之人,而以徽妍的脾性,皇帝都敢反駁,只怕在大長公主面前亦不順服,如果是那樣……王縈知道笞條打在手上或者身上的滋味,不敢往下想,只擔心著徽妍會受過,而唯一能壓下此事的,也只有皇帝了。

上次,王恆曾帶著宮中的同僚回家來,其中有宮門的將官,說王縈日後若要找王恆,只消讓人到北闕的司馬門報一聲王車郎名諱,自會有人傳話。王縈想著,如果能儘快找到王恆,讓他給皇帝傳話,興許來得及。

可待得到了宮門前,車夫駐了車,王縈下來,看著那些威風凜凜的衛士,卻忽而有些膽怯。

那些衛士也看到了她,見她徘徊不去,威嚴的目光嚇人。

正躊躇著該如何去問,忽然,一陣車馬之聲轔轔而來,聲勢浩大。王縈看去,只見十幾騎宮衛模樣的侍從擁著一輛漂亮的馬車,皆神氣十足,那架勢,一看就知曉大約是哪家王侯。王縈唬了一下,不自覺得往邊上靠了靠。

眼見著那隊人馬要過去,忽然,王縈聽到有衛士在喝令,他們停了下來。

未幾,一個人從馬車裡探出頭,看過來。

王縈看去,愣住。

是六皇子劉珣。

見他看自己,王縈的心提了提,忙上前行禮,「拜見殿下。」

劉珣點頭,看著她,「女君到宮門前何事?」

王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支吾道,「妾……妾想見陛下……」

劉珣訝然,「見陛下做甚?」

「急事……」

劉珣目光一閃,微微抬眉,「為了王女史?」

王縈不說話。

劉珣看看向不遠處守著馬車的車夫,淡淡道,「跟在後面,我帶你進去。」說罷,坐回車裡。

王縈聽得如此,心中一松,忙道聲謝,走回馬車去,讓車夫駕車跟上。

皇帝一直心緒暴躁。

他一會令徐恩備車,要出宮,一會又令收回,在殿中走來走去,踢翻了幾隻案幾。

杜燾從官署回來,本以為有了好消息,見到殿中一片狼藉,有些錯愕。待得問了徐恩,一臉無奈。

「女史說得也不錯,正在習禮,怎好總往皇宮跑?」他讓內侍將殿上收拾好,對皇帝道,「傳出去,別人難免閑話,還不如陛下親自到王府一趟,又不是不曾去過……」

「朕已是讓步了!」皇帝打斷,瞪他,「你道她真是在乎什麼禮法,不就是還想著要朕放了那李績!」

杜燾啼笑皆非:「便是如此,陛下放了又如何?廷尉都查過了,陛下也知曉那是誣陷!」

「你到底是我舅父還是她舅父!」皇帝忍無可忍。

正僵持間,忽然,一名內侍上殿來,面有猶疑之色,向皇帝稟道,「陛下,殿外有一女子求見,是六皇子帶來的,說名叫王縈……」

皇帝和杜燾聽了,皆愣住。

「王縈?」皇帝問。

「正是。」內侍道。

皇帝目光一閃,看看杜燾,立刻擺起正色,道:「召來。」

內侍忙應下。

「王縈。」杜燾想了想,興味十分地問皇帝,「臣好像聽過,可就是王女史的妹妹?」

皇帝卻不答,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考慮什麼,未幾,回到上首,撣撣衣擺坐下,一副端正之態。

杜燾哂然。

沒多久,內侍引著一個女子上殿,皇帝看去,果然是王縈。

「拜見陛下!」王縈見到皇帝,神色一振,忙行禮。

「起來吧。」皇帝的聲音已經變得平和,一貫的不緊不慢,矜持從容,無視杜燾譏誚的眼神,「女君入宮,未知何事……」

「陛下,乞陛下到妾府中一趟!」他話才出口,王縈已經伏拜在地,聲音著急,「舞陰大長公主得知了昨日宮中之事,恐要責罰二姊,如今已到了妾府中!」

大長公主……?

皇帝看著她,未幾,再看看杜燾,愕然。

徽妍與王繆正在室中說話,忽聞二位長公主來到,忙迎出堂前。

才到了地方,只覺氣氛肅穆隆重。

舞陰大長公主端坐上首,昌慮長公主坐在一旁,身旁僕婢環繞,教導徽妍的世婦們也全都到了,立在大長公主之前,神容恭敬。

王家的女眷們,則都坐在下首,看到徽妍來,皆投來不安的目光。

看到這般陣勢,王繆頓感來者不善,不禁看向徽妍。徽妍面色猶疑,卻並無慌亂,上前去行禮,徽妍和王繆忙上前行禮:「拜見大長公主,拜見長公主。」

長公主並未答禮,看著徽妍,聲音一貫的毫無起伏,「我聽聞女君昨日並未習禮。」

徽妍忙答道:「正是。妾昨日身體不適,故而……」

「可女君卻有神氣失徳御前,受陛下責罰禁足。」大長公主冷冷打斷,面帶慍色,「女君習禮如此,實教我等驚詫!」說罷,看向幾位世婦,斥道,「爾等亦出身貴胄之家,知書識禮,故而選為皇后輔弼!如今女君失德,乃爾等之過!」

世婦們忙伏拜。

堂上的氣氛一下變得沉沉,眾人聽著面面相覷,昌慮長公主見狀,忙對大長公主道,「姑母,昨日之事,世婦們亦不曉,姑母息怒!」

「怎不曉!」大長公主道,「世婦既為女史教習,自當侍奉左右!女君堂堂太傅之女,受聘中宮,乃將來母儀天下之人!其有過錯,則失禮於天下,此事重大,世婦怎可置身事外!」

她一口一個「失德」,一口一個「過錯」,眾人聽著,皆心中明了。大長公主雖斥責的是世婦,實指的卻是徽妍。

戚氏聽她竟說到王兆,皺眉,再坐不住。

正待開口,卻聽徽妍道,「大長公主息怒!昨日之事,實與世婦無干,若有過錯,亦在妾一人!然妾聞大長公主之言,甚不解,未知妾昨日做下何事,以為過錯,招致大長公主如此惱怒?」

大長公主似乎未想到她竟然問了出來,有些詫異,片刻,冷笑。

「女君若是忘了,我來提點亦無妨。」大長公主緩緩道,「昨日,女君祭告歸來,並未習禮,此事,且不說。女君待嫁之身,卻未經宣召入了宮,此事,合乎禮法否?」

論 學識,這位大長公主亦是皇室女子中有名的博學之人。她是先帝的長姊,皇帝登基以來,亦對她尊敬有加。長樂宮無太后,身為皇帝姑母,天下身份最高的婦人便是 大長公主。故而徽妍受教,大長公主為教導世婦之長。習禮以來,大長公主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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