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徽妍自是不願意,二人你推我就,如纏鬥一般。

最後,二人都累了,又躺在榻上不動。

「你打算拖到何時?」歇了會,皇帝不滿地在她肋下又一撓,咄咄逼人,「朕今日所見,王夫人似還不知曉你我之事!」

徽妍哭笑不得,忙捉住他的手。

「妾不得機會……」她不好意思道,「今日鬧得那般雞犬不寧,妾如何與她說?」

皇帝低低「哼」一聲,過了會,又問,「那你何時告知家人?若是說不出口,朕明日便下旨。」

徽妍哂然,連聲保證,「妾就去,明日就去!」

皇帝眉間微微舒開,未幾,卻又皺起。

「明日去,你留幾日?」

徽妍一愣,想了想,「總要個三四日……」

皇帝拉下臉:「京城去弘農便要三日,若戚夫人再一個不喜,你豈非要拖上半月?」

「……」

徽妍無語地看著他,道,「那陛下欲如何……」

皇帝想了想,起身,整了整衣衫,往殿外喊一聲,叫來徐恩。

「近來宮中,可有甚節慶?宮宴有么?」

徐恩想了想:「稟陛下,近來並無節慶,亦無宮宴。」

皇帝神色略失望。

「不過,」停了會,徐恩補充道,「再過不到十日,便是陛下生辰,昨日未央令還來向臣打聽,陛下登基多年未辦過壽筵,今年辦不辦?」

皇帝目光一亮。

「未央令此議甚好。」他想了想,即刻吩咐,「告知未央令及奉常,朕今年生辰,在宮中設壽筵,長安秩比四百石以上官吏及各家宗室、關內侯、列侯,可入宮赴筵。」

徐恩應下。

徽妍在一旁聽著,已經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赧然。待徐恩出去,她哭笑不得,道,「陛下,妾家先帝時便已無官無爵,如何能來?」

「怎會無官。」皇帝道,「五經博士不是?」

徽妍愣了一下,未幾,忽而明白過來,睜大眼睛,「妾兄長……」

「王君確有才學,」皇帝重新在榻上坐下,道,「朕先前亦有意讓他重回太學,但是看在太傅的顏面上。朕到你家中與他相談之後,深感其經學造詣之深,可為大才。」

徽妍看他神色認真,並無玩笑,又驚又喜,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謝朕?」皇帝瞅著她。

「謝陛下!」徽妍立刻道。

皇帝佯怒,再伸手往她肋下,徽妍卻早有防備,捉住他的手,笑著躲開。

夜深了,二人也不再蠻纏,笑鬧一番,皇帝望望滴漏,也不逗留,吩咐徐恩備車回宮。

「兄長還在弘農未授官,壽筵不過還有半月,怎來得及?」徽妍給他整理衣袍的時候,不放心地問。

「有甚來不及。」皇帝摟著她,不緊不慢,停了停,忽而道,「你家中有幾人?除了戚夫人、兄長、長嫂、幼妹,可還有誰?」

「還有長姊、我和恆。」

「你長嫂母家也長安,也是仕宦,是么?」皇帝又問。

「正是。」

他笑了笑:「那正好,戚夫人招待過朕兩回,朕也還個情,順道將你家親戚都見了。」

徽妍啼笑皆非。

二人又絮絮低語了一會,皇帝才終於鬆了手回宮去。

「莫送了,去歇息。」走到殿前時,皇帝道,說罷,低頭在她頰上迅速落了一吻。

徽妍沒想到他會在別人面前這樣,瞅瞅周圍的宮人,臉上登時燒起來。

皇帝卻若無其事,面帶笑意地看看她,轉身而去。

徽妍立在殿門前,望著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宮門之外。夜風微涼,面上被帶起絲絲熱氣。直到入寢時,她躺在榻上,回想著方才點滴,仍覺得心頭似浸著蜜。

一切都太好。

這是夢吧?她問自己。

如果是夢,便永不要醒來……

不過,徽妍很快就知道了這不是夢。

第二日醒來,她起來照鏡子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只見脖子上全是密密的紅點,好像昨夜遭遇了無數虱子。

這自然都是皇帝做的好事,徽妍的臉上如火燒一般,又好氣又好笑。但自己總歸要出門見人,她在屋裡轉了轉,打開衣箱翻衣服,最後,只好穿上一件領緣寬大的薄衣,展開,領緣包住脖頸。

用過早膳之後,宮人來報,說王恆來見她。徽妍正好也想找他,忙走出殿外。

「二姊不熱么?」王恆看到她的衣領,一臉匪夷所思。

「不熱。」徽妍忍著窘色,岔開話,「你可去了長姊那邊,如何了?」

「無事了。」王恆笑嘻嘻,「我來就是要告訴二姊,今日清早,周氏舅姑就回雒陽去了,多一日都不留。」

徽妍訝然。雖然她料到周氏舅姑必不敢再為難王繆,不過他們走得這般利索,還是讓她很是詫異。

她問:「長姊如何?」

「長姊甚好。」王恆說著,忽而目光微閃,撓撓頭,一笑,「不過也不是太好。」

徽妍不解:「怎講?」

「二姊尋了空閑去看看便知曉了。我還要去陛下宮前伺候,先走一步!」王恆說罷,沖她嘻嘻一笑,卻徑自跑開了。

徽妍還想問他昨日是不是他將王繆之事告知了皇帝,看他跑遠,只得無奈瞪眼。

可王恆方才的話卻讓她疑惑不已。

王繆不太好?怎不太好?

晌午時,皇帝滿面春風地過來一道午膳,徽妍與他提起此事,說今日還想到王繆家中一趟。

「王夫人不適么?」皇帝問。

「不知。」徽妍道。

他頷首,緊接著問,「去多久?」

徽妍本想說留宿一夜,但看皇帝神色,話到嘴邊咽了咽。

「夜裡便回。」徽妍道。

皇帝眉頭一展,沒有異議。

「舅父。」蒲那在旁邊扯扯皇帝的袖子,小聲說,「徽妍似乎病了。」

「嗯?」皇帝一訝,看向徽妍,「病?」

徽妍亦不明所以。

從音點頭,點點自己的脖子:「徽妍脖子紅紅。」

徽妍一愣,登時大窘,面上燒起來。

皇帝卻是忍不住笑起來,看著徽妍,笑了好一會,目光又是狡黠又是意味深長。

徽妍面紅耳赤,瞪著他。

「不是病。」等笑夠了,他摸摸兩個小童的腦袋,說,「是虱子。」

「虱子?」蒲那睜大眼睛。

皇帝正待再說,徽妍道,「一隻大虱子。」說著,她瞪皇帝一眼,拉著兩個小童走開,不緊不慢,「王子居次可聽好了,殿中近來有一隻大虱子,專蟄夜裡不肯入寢之人。」

「蟄了便會脖頸紅紅么?」從音問。

「會。」

「虱子壞,下次出來要打它!」蒲那說。

「嗯,打他。」

徽妍用過午膳之後,便乘車回到了周浚府上。

家人才入內通報,沒多久,她就見周浚和王繆夫婦從裡面快步出來。

看到她,周浚露出笑意,王繆卻神色不定。

「今日怎來了?」王繆拉著徽妍問道,說著,瞅向她身後,「自己來的?」

「正是。」

王繆面色稍解,看向她,又沉下臉。

「隨我來。」王繆說罷,也不多解釋,強拉著她到後院。

徽妍一臉莫名其妙,轉頭看向周浚,只見他一臉苦笑。

待得進了房中,王繆關上門,轉身劈頭就斥道,「你這小女子,竟誆你長姊!什麼父親弟子,什麼劉公子!怎不早說?害得我昨日懵懵懂懂!我還與陛下說母親,說兄長,想著讓陛下念在父親情面上,套套近乎,復兄長官職!卻不知陛下早都識得了!」

徽妍一愣,啼笑皆非,「長姊……」

「你還笑!」王繆瞪她,「你早知曉他是誰,也不告知我等,讓我等傻乎乎地去什麼宣明裡尋什麼劉公子!」

徽妍賠著笑,囁嚅,「我也不想,可陛下不許說……」

王繆還想再說,周浚在一旁勸道,「好了,徽妍夠為難了!陛下不許說,她豈敢……」

「你也好不到何處去!」王繆接著又瞪向他,「昨日我出門前你便猜到了此事!你也不告知我!」

「我那時亦不過猜測,豈敢輕易出口!」周浚忙道。

「怎出不了口?爾等就是欺負我心思少!什麼劉重光公子,我早該想到……」

「低聲!低聲!」周浚苦笑,「夫人,那是陛下名諱……」

王繆自知失言,不禁掩口。

停了停,卻又白了他們一眼,「你二人都耍弄我!若非恆今日來了家中,我還蒙在鼓裡!」

徽妍方才不敢出聲,見得這般,無奈地看向周浚。

周浚朝她擠擠眼,徽妍知道這事也只能自己來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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