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擇婿

不出徽妍所料,戚氏對於她和王縈這麼遲回來的事十分不滿,將她們數落了好一陣。

徽妍哪敢辯解,只得說甥女們實在太喜人,不捨得離開。戚氏還是絮叨不已,最後,徽妍和王縈一左一右甜言蜜語,又拿出在長安為她買的各色物什呈到面前,戚氏才露出笑容。

「再是這般不老實,日後出去也莫回來了!」戚氏教訓道。

二人忙連連稱是。

陳氏在一旁看著,笑道,「徽妍,你是不知曉,姑氏這幾日一直在為你謀劃婚事,可你偏偏不在,故而心急。」

徽妍訝然,看向戚氏,「我的婚事?」

「不是你的還是誰的?」戚氏沒好氣地嗔她一眼,「今年本是要為縈物色,如今你回來,縈倒是不急了。」

徽妍苦笑:「母親,我也不急……」

「這是什麼話,豈有不急之理。你以為你多大了?二十四了!」戚氏重重強調了後面幾個字,嘆口氣,「都怪你父親,當初若將你早早嫁了,也不會有這些煩心事……」

「母親,」王縈見她又要念叨,忙道,「你為二姊尋了什麼好親事?」

戚氏來了精神,道,「我託了親戚們去打聽哪家男子獨身未婚,這幾日回了消息,可是有些。」

「都是何人?」王縈道。

「未曾細說。」戚氏笑盈盈,「親戚們比我等識得人,徽妍如今既歸家,明日我就將他們一一邀來,且問如何。」

王縈點點頭,瞅向徽妍,只見她淡淡笑了笑,沒有言語。

「二姊,為何不讓我告知母親兄長將復職之事?」夜裡歇息,王縈忍不住問徽妍。

徽妍正整理著長安帶回來的物什,看看她,「縈,此事可已有了朝廷詔令?」

「不曾。」

「既不曾有,便還不能作數。」

「可或許能讓母親不那麼著急。」王縈撇撇嘴,「我們家的親戚都是弘農人,識得的必也是那些鄉邑之家。兄長若回了長安,二姊能選的人便大不一樣了。」

徽妍莞爾,忽而想到離開長安之前的那夜,長姊和姊夫說的話。

那日黃昏,周浚從府衙回到家中,王繆與他說起司馬楷送徽妍與王縈迴來的事。

「又欠他人情,定當好好酬謝一番才是。」王繆說著,笑笑,忽而看向徽妍,「說來,我今日想著,司馬府君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徽妍的心撞了一下,面上卻平靜,「人選?什麼人選?」

「你夫婿的人選啊。」王繆拉著她的手,笑眯眯地說,「我上次回家,母親就叮囑了我幾番,說要我等在長安為你覓一門親事。」

徽妍聽得這話,臉上的熱氣再也無法掩飾,蹭蹭紅起來。

「說實話,這親事實不好尋。長安的世家子弟,誰人不是二十歲之前便成了家,剩下的那些,不是家世不行便是人品太差。我們這般人家,總不能找個門戶低的,失了父親面子。可巧,司馬府君是正好,品貌端正,還是尚書丞,豈非天作之合?」

周浚想了想,搖頭,「他有一雙兒女,徽妍卻從未嫁過人。與他成了家,豈非未過門便成了母親?不妥不妥。」

王繆「嘖」一聲:「有兒女又如何?娶過婦,才知曉成家不易,知曉疼人。我聽說,早在他剛剛喪妻之後,往他家的媒人就不曾斷過。可司馬府君怕娶了個對兒女不善的新婦,總不敢應承。徽妍可不一樣,司馬府君與徽妍相識,知根知底,全長安也尋不出一個比徽妍更配他的女子了。」

「他對徽妍知根知底,你對他知根知底么?獨身許多年,說不定早有妾侍。」

「莫胡說,我從未聽說他有妾侍。」

「人家有妾侍會與你說?」

「你不信便去問啊……」

這件事,王繆起個頭,在與周浚的拌嘴中結束。徽妍又羞又窘,雖然心中十分盼望,卻不敢明說,只覺當年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又回來了。幸好後來王繆對她說,一定會去打探明白,若真是不錯,便去問意……

「二姊,你笑什麼,怎不說話?」王縈不滿地說。

徽妍將臉上的傻笑收起來,道,「母親也不過是托親戚們問問,此事還未定。」

王縈急道:「可母親若是覺得誰好,定了呢?」

「什麼定了?」陳氏走進來,聽得王縈的話,問道。

王縈看到她,訕然,瞅瞅徽妍,道,「長嫂,我是擔心母親給二姊挑了個不好的夫婿。」

「放心吧,不會差。」陳氏笑著說,一臉神秘,「今日家人去請大伯母、二伯母,她們都說,挑中乃是無雙俊才。」

「……那張公子,雖說家中田產是比不上弟婦這邊,可人品好啊。」大伯母於氏將一枚蜜餞放入口中,「娣婦,此人可是純孝。父親過世,他按周禮所言,守喪三年,不食肉不飲酒,穿斬衰卧草鋪,連郡守都知曉了,要舉他做孝廉。」

戚氏頷首:「如此說來,他是個孝廉。」

「還未定下,可風聲傳得緊,八成是了。」

戚氏與下首的王璟、陳氏對視了一眼,微笑:「不知這位張公子年紀幾何?」

「三十七。」於氏見眾人面上笑容斂了斂,忙道,「這是鄉間算的歲數,總要加上兩年虛歲,從實說,張公子也就三十五。」說罷,再轉向戚氏,語重心長,「娣婦,徽妍也不小了啊,都二十四了,女史配孝廉,豈不正好?」

……

「……若說弘農有誰人能配徽妍,我看,也只有趙公子了。」二伯母胡氏滔滔不絕,「娣婦與賢侄都是文靜脾性,鄉邑之地不乏刁滑之輩,爾等偌大個家,總須有個說話硬氣之人幫忙撐一撐。故而徽妍要招婿,須得招個強壯之人。這位趙公子,乃趙裘趙公次子,今年二十三,還未婚配,年紀比徽妍還小些。」

「趙裘?」王璟聽到這名字,皺皺眉,「可是陽邑那位屠戶?」

「正是!」胡氏道,「陽邑距這家中也就半日路程,徽妍若想回來看一看,可是便利得很。」

陳氏與戚氏相覷一眼:「可……這位趙公是屠戶。」

「屠戶又如何!」胡氏道,「侄婦,可切莫看不起屠戶,趙公三四年前就不做屠戶了,在郡中置了十幾頃地,如今亦是個體面人家。他們家,如今只缺個能書善文的婦人,也是恰巧,丈夫前幾日在鄉宴上遇了趙公,與他說起徽妍。趙公甚是滿意,他說了,年紀大些也無妨,嫁妝也好說,四頃田產便是。只要人過去,必當親女兒一般疼愛。」

「四頃?」戚氏聽著這數,有些咋舌。

「都好說。」胡氏笑眯眯,「徽妍不是有朝廷賞賜么?」

……

「……孫公子可是個府吏。」五叔母一邊搖扇一邊道,「姒婦家是出過仕的,我明白得很,自當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才是。」

戚氏聽得這話,鬆一口氣,道,「還是娣婦知我心。」

「那是當然。」五叔母笑笑,「我曾在郡府中見過這位孫公子,也曾細細打聽過。孫公子的祖父和父親都是郡官,他二十歲就入了郡府,可謂人傑。待人亦謙恭有禮,安分實在,眾人都說,嫁入他家,必不擔憂納妾另娶之事。」

「未知年幾何?」

「不多不少,也是二十四!」

戚氏大喜,握著五叔母的手,「如此說來,真是位俊傑!」

「什麼俊傑!」兩日後,王璟從郡府中回來,氣沖沖地把杯子擲在地上,「又黑又瘦,身長不足五尺!愚夫、屠戶、鰥夫,還有這什麼府吏!就差斷腿瞎眼的了!什麼親戚!他們當我王璟的妹妹是什麼?!」

戚氏坐在上首不言語,陳氏看看旁邊的徽妍,神色不定,卻還是安慰她,「小姑莫急,我等還託了郡府中的媒人,媒人見多識廣,總比鄉邑中的人強。」

徽妍苦笑:「長嫂放心,我不急。」

「不急不急,不可不急啊!」戚氏心煩意亂地嘆口氣,「你都二十四了,再拖如何是好?」

徽妍望著她,正要說話,忽然,聽得曹謙的聲音從堂外傳來,「主人!主人!大事!」

眾人皆詫異,望出去,卻見曹謙一路小跑進來,急匆匆的。

「曹管事,何事驚慌?」戚氏問。

「夫、夫人!」曹謙舉袖擦一把汗,「小人方才到陝邑中採辦,聽、聽聞了一件大事!今上……今上要採選了!司隸都是採選之地,弘農郡也在其中!」

「弘農?」眾人愣了愣,忽而回過味來,未幾,目光都落在了王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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