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和龍少火急火燎地往工地趕。
路上,龍少給瞿北辰又去了電話,仍然是Nader接的,他也無法說出更多細節,只說是拆帳篷的時候,瞿北辰被杆子砸中了頭。龍少問他嚴重程度,對方只說他也不清楚,瞿北辰已經被Basil送往附近的醫院,手機落在了工地,他也正在趕過去。
龍少又打電話給Basil,問清楚了醫院地址,立刻讓司機改道。
「是砸到了頭?」夏曦緊張地問,「怎麼會這樣?」
「說是裝卸工人粗心,他當時正好在下面,工人沒看到。」
夏曦又向司機詢問那家醫院的路程,得到的答覆是不遠,大概十五分鐘。
「興許沒什麼事,我哥那人皮實著呢。」龍少安慰道。
夏曦點點頭,沒說話。所有的心情早已經一掃而光,夏曦望著車窗外飛揚的塵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道路一樣顛簸,幾乎卡上喉嚨。
她告誡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像一個世紀那麼難捱。
車子終於在一處建築面前停下,夏曦瞥見牌子上的英文,即刻下車。
瞿北辰的另一名同事Basil站在醫院門口,見二人出現,招招手。兩人跟著Basil進去,醫院裡人來人往,都是盧克索當地的面孔,紛紛對這兩個驀然出現的亞洲人投來驚訝的目光。
夏曦腳步不停,一路跟著Basil走到診室門口。藥水的氣味撲鼻而來,未幾,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凳子上的瞿北辰。
聽到腳步聲,他轉回頭,忽然看到夏曦緊張得泫然欲泣的臉,愣了愣。
「現在怎麼樣了?嚴不嚴重?」沒等他說話,龍少已經走到近前。
「沒事,破了點皮。」瞿北辰說著,醫生給他傷口上藥,他疼得輕哼一聲。
兩人將他細看,只見面色如常,但額頭上有個指甲寬的小傷口。
看到那張臉上精神依舊,夏曦高高懸起的心登時放下了一半。
「你們怎麼來了?」瞿北辰道。
「還不是因為你。」龍少沒好氣,又將他額頭上的傷口看了看,「嘖嘖,都破相了,看圖坦卡蒙把你給祥瑞的……」
「滾。」瞿北辰道,看向夏曦,發現她也看著他。
「真的沒事么?」她盯著他的傷口問道。
「沒事。」瞿北辰道,「血都沒怎麼出。」
旁邊,龍少向醫生問過了瞿北辰的傷勢,得到的答覆是小擦傷,不嚴重,不過畢竟砸到的是頭部,建議多觀察兩天,好好休息。
夏曦沒說話,低頭仔細看他的傷口。
淡淡的呼吸落在瞿北辰的鼻尖,痒痒的,老臉卻不禁熱了一下。他想讓她別看了,目光卻落在她的眼睛上,水潤光亮,眼角還有一點紅。
「疼么?」她輕聲問。
瞿北辰:「不太疼。」
夏曦正待說話,忽然瞥見他小臂上也淤青了一塊。
「這是怎麼回事?」她拿起來問。
手指觸在上面,瞿北辰只覺她手指冰得很。
「哦,那管子砸下來的時候,我用手臂擋了一下。」他說。
夏曦看著,終於鬆口氣。
「如果不是這一下,可能會傷得更重么?」她問。
「也許。」瞿北辰道。
「那個Nader夠咋呼的,」龍少忍不住吐槽,「一個勁說什麼你受傷了送醫院了,把我倆嚇個半死。」
瞿北辰哂然,腦子裡浮現起這兩人火燒眉毛一樣往醫院趕的場景,再看夏曦,莫名的,心裡軟了一下。
「Nader也是擔心,他挺負責的。」夏曦此時終於覺得心落到了實處,說話也有了勁頭,認真地對瞿北辰道,「你也有疏忽,我看你下那個墓里也沒戴安全帽,以後不能這樣了。」
她明明實在教訓人,但瞿北辰覺得每個字都很順耳,醫生給他包紮也全然沒有一點疼。
「知道了。」他笑笑,心在飄飄然。
沒多久,Nader等等一干同事趕到,見瞿北辰安然無恙,都放下心來。
「Qu受傷的時候,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在通話記錄里找到第一個號碼撥過去,果然就是你。」Nader笑盈盈地對夏曦眨眨眼睛,「你看,每個來到埃及的人都會被命運眷顧,總能遇到最合適的人。」
夏曦想說你從哪裡得出來這樣的結論,但聽著卻莫名的舒服,笑了笑。
這也算吉利話吧?她心底暗想,不由地瞥了瞥正在跟Basil說話的瞿北辰一眼。
瞿北辰受的不是什麼嚴重的傷,醫生用藥棉給他簡單包紮了一下,叮囑了注意事項開了葯,Nader親自開車,把三個人送回酒店。
路上,瞿北辰坐副駕,跟Nader聊著天,精神抖擻。
「你看看他,哪兒像什麼病號。」龍少小聲吐槽道。
夏曦不禁莞爾,目光留在瞿北辰後方露出的一點側臉上。
心裡此時的感覺,有點奇妙。
剛才那番牽腸掛肚的滋味,仍然留在心頭,揮之不去。看到他安然無恙的時候,她如釋重負,眼睛忽然湧出一股澀意。幸好當時有龍少他們在,沒被看見,不然……
不然怎樣?她問自己。
她想起有一次顧弢回來,因為天氣惡劣,飛機在天上盤旋了半個多小時才落下來。
同樣是著急擔心,在出口看到他的時候,夏曦跑過去抱著他,忍不住哭了鼻子。那時,顧弢笑她像個小孩。
如今時間已經過了幾年,又換個人,自己也沒什麼長進。夏曦不禁自嘲,聽著瞿北辰跟Nader聊天的聲音,心底幽幽嘆口氣。
誰讓自己對他不是什麼見色起意,也不是什麼旅途友情,而是殺千刀的暗戀呢……
回到酒店裡,瞿北辰先洗了個澡。夏曦過來的時候,龍少在陽台上玩遊戲,瞿北辰穿著T恤短褲,正站在客廳里用毛巾擦著頭髮。
「你洗頭了?」夏曦訝然,「傷口不能碰水。」
「沒洗,用毛巾擦擦,不然覺得不舒服。」瞿北辰道。
夏曦瞭然,朝桌面上看去,拿起醫院開的葯看了看。雖然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外文,但醫生標註得簡單明了,還是能一眼看懂。
「吃過葯了么?」她問。
「要隨餐。」瞿北辰道,「待會兒我們去吃飯的時候再吃。」
夏曦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來。
「瞿北辰,」她說,「我覺得,我們要再商量一下行程。」
「嗯?」瞿北辰把毛巾放下,「哪方面?」
「醫生說了,建議觀察兩天,所以我覺得,赫爾格達還是往後推一推吧。」
「沒那個必要。」瞿北辰卻道,「醫生都喜歡把事情往謹慎的地方說,我的身體我知道,只是碰了一下,沒事。」
夏曦:「你磕到的可是頭部。」
「那就更沒問題了。」瞿北辰道,「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腦子不清楚的么?剛才CT都照過了,沒事。」
「那也不行。」夏曦道,「醫生還說了,你要休息,不能勞累。」
瞿北辰看著她認真的樣子,訕然。
說實話,他很享受被她當成病人,接受她的關懷。但是,他並不喜歡被她當成弱雞。
「那你的行程怎麼辦?」他無奈地說,「你在埃及還剩四天。」
夏曦聳聳肩:「大不了亞歷山大不去了。」
瞿北辰訝然,心裡卻熱了一下。
「你想好了?」他不禁道,「你這次不去,下次來埃及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它在那兒又不會跑。」夏曦道,「不是說旅遊不能總想著一步到位么,總要留點遺憾才會有下次。」
瞿北辰沒再反對,最終笑了笑,卻道,「兩天太多了,我們在盧克索再待一天,後天去赫爾格達。」
夏曦一愣,馬上道,「可……」
「就這麼定了。」瞿北辰不容反駁,「我身體好得很,剛才是Nader他們大驚小怪,非要送我去醫院,其實根本用不著。」
夏曦看他固執的樣子,只得不再多說。
行程在兩人的討價還價之中商量下來,龍少打幾局遊戲回來,發現他們已經坐在電腦前面,重新訂好了交通和酒店。
「曦曦你太體貼了。」龍少道,「我們還是明天就去赫爾格達吧,辰辰肯定沒事,你知道他小時候在我們家外號叫什麼嗎?叫鐵頭,我媽在醫院沒少給他看腦袋,對吧辰辰?」
夏曦忍不住笑出來:「真的假的?」
瞿北辰:「聽他鬼扯。」
正說著話,龍少手機震了起來,他看了看,神色一整。
「大舅。」他接起來。
夏曦聽到這個稱呼,也愣了愣。
龍少說過,他大舅就是瞿北辰的父親。
只見龍少已經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再看向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