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真是到哪裡都能吸粉。夏曦心裡想著，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行啊，歡迎蹭，記得給清涼油。」瞿北辰說。
女孩們笑起來。
幾個人繼續走動，夏曦看著一幅拉二接受神靈賜福的壁畫，問，「那這場戰爭，拉二最後贏了么？」
瞿北辰不答卻問：「你看這些畫，他贏了么？」
夏曦：「我覺得贏了吧，不是說他挺厲害的？」
「我之前看介紹，好像是說沒贏。」一個女孩在後面插嘴道。
「輸贏都說不上。」瞿北辰道，「雙方打了十幾年，誰也沒占上便宜，講和了事。但拉二的戰略目的是重新奪回敘利亞控制權，作為攻方，他算失敗了。」
眾人瞭然。
「不知道的看了這個還以為他大獲全勝了。」有人道。
瞿北辰：「這很正常，這座神殿建在邊境，就是為了震懾這裡的努比亞人，讓他們保持對埃及的敬畏，哪能說實話。」
「那現在這個真相是怎麼知道的？」
「盧克索的卡納克神廟刻有兩國的停戰協議，敘利亞那邊也出土了這場戰爭的文字記錄，互相印證，還原了這個事件。」
「拉美西斯心機boy，真挺愛吹的。」一個女孩總結道。
瞿北辰：「反正那時候沒網路，不吹白不吹。」
眾人又笑。
神殿的最深處，是著名的四神像。參觀的人很多，沒多久，那三個女孩因為看後面的壁畫，跟他們走散了。
「你看右邊第二尊，」瞿北辰對夏曦道，「那就是拉二，最左的是創世之神普塔，過來一位是阿蒙，最右是赫拉克提。阿蒙是上埃及底比斯神系的太陽神，赫拉克提是下埃及赫利奧坡里斯神系的太陽神，拉二坐在他們中間也是很有深意的。」
夏曦「哦」一聲，道，「我記得以前在課本上看過，一年裡有一天，太陽光會直接照到這裡面？」
「對，二月份和十月份的太陽節，我們剛好在中間，看不到。」
正值參觀高峰，兩人不能停留太久，只能跟著人流走開。兩人走進一側的儲藏室里，瞿北辰仔細看著壁畫，夏曦卻四處張望。忽然，她指著頭頂的石壁，「這個，是不是切割神廟的時候留下的？」
「嗯？」瞿北辰走過來，看了看，「應該是。」
那是一道長長的縫隙，橫穿天花板，用砂漿抹平了，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夏曦有些得意。
她往門口瞅瞅，確定沒有工作人員，一邊掏手機一邊問，「拍這個不算破壞文物吧？」
「不算。」瞿北辰詫異，「幹嘛拍這個？」
「你不是說這個遷移工程本身也是一個奇蹟么？」夏曦說，「留個紀念。」說罷，迅速拍了個照。
「有道理。」瞿北辰說著，也拿出手機拍一張。
作案完畢，兩人收起手機，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夏曦問：「你那幾個聽眾，我們要不要在這兒等一等她們？」
瞿北辰道：「不用吧，其實我剛才那麼干，說不定會被人當黑導遊投訴。」
夏曦訝然：「投訴？」
「這邊不知道規矩怎樣，埃博裡面只有持證的導遊才能給遊客講解。」
夏曦：「……」
「那你剛才還答應得那麼溜。」她說。
「剛才遊客多，幾個人低調點應該沒什麼，人再多些就不行了。」
夏曦點頭，片刻，看著他，「其實我發現你挺有表演天分的，說起來一套一套。」
瞿北辰瞥她：「酸我？」
夏曦笑笑：「真心的。」
「謝謝啊。」
「不客氣。」夏曦說，「博物館真挺適合你的，如果進不了，也可以試試說相聲。」
瞿北辰：「有道理，相聲我也喜歡。對了，早知道昨天就給你買那個埃及二胡了，再買個碗，也挺適合你的。」
夏曦作勢踹他，瞿北辰笑著躲開。
兩人一邊鬧著，一邊繼續到別的儲藏室去看壁畫。瞿北辰繼續給夏曦講壁畫上的宗教故事和歷史背景。走沒多久，夏曦就發現時不時有人跟上來蹭聽，跟那三個女孩一樣。
終於走出外面的時候，太陽光比之前更加炫目，與神殿內部是兩樣世界。
瞿北辰拿著相機去拍神廟兩邊的小神像，夏曦則留在入口前欣賞浮雕。
「美女，你是自己請的導遊么？」一個帥哥忽然走過來問道。
夏曦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瞿北辰。
她忍俊不禁，道，「不是，他是我朋友。」
「哦。」帥哥說，「我剛才在那邊蹭了另一個旅遊團的解說，沒你朋友講的好。」
夏曦暗笑，道，「哦，他學考古的。」
果不其然，他和同伴都露出恍然大悟和佩服的表情。
夏曦忽然覺得有點滿足，好像他們誇的是自己一樣。
哈托爾神廟座落在拉美西斯二世神殿的旁邊，正面立著六尊神像，四周的石壁上刻滿象形文字。
夏曦數了數神像，皺皺眉。
「你剛才說，這個神廟是為那什麼塔莉……」
「納菲爾塔莉。」
「嗯，納菲爾塔莉。」夏曦說，「可你看正面，為什麼拉二的雕像比她還多？」
「這個么，」瞿北辰哂然，「你要理解那是拉二。不過其實他給納菲爾塔莉的待遇已經很高了，給她建了專門的神廟，還有豪華的陵墓。拉二的許多雕像旁邊也都會有納菲爾塔莉的雕像陪伴。這樣的待遇，在他所有的妻子裡面，只有納菲爾塔莉擁有。」
「所有妻子？」夏曦訝然。
瞿北辰：「你該不會覺得拉二這樣的法老沒有後宮吧？」
夏曦：「……」
「那他有多少個老婆？」她問。
「古埃及跟咱們古代一樣，允許一夫一妻多妾，但法老的情況還會更複雜一些。」瞿北辰道，「拉二的有正式記載的王后至少有八個，其他的數量就不知道，大概生了一百多個兒女。」
夏曦：「……」
「那……」她想了想，「他這些後宮都是怎樣來的？也有選秀什麼的么？」
「我沒看過有這樣的記載，不過法老後宮的來源很多。地位高的女性，一般都來自政治聯姻或者王室。比如剛才壁畫上描繪的卡迭石之戰，雙方的和約內容之一就是赫梯將一位公主嫁給拉美西斯二世。」
夏曦思索片刻，道，「你之前說，納菲爾塔莉是在神廟落成之後去世的？」
「對。」
「神廟落成之前，納菲爾塔莉知道這個婚約么？」
「八成知道。敘利亞出土了一塊石碑，上面讚揚了納菲爾塔莉促成埃及赫梯和平的事。」
夏曦：「真想得開。」
瞿北辰：「古人嘛。」
「你剛才還說到了王室，」夏曦又道，「王室的女子跟法老不是親戚么？」
「埃及王室是內婚制，法老一直有娶自己的姐妹為妻的傳統，拉二也是這樣，他後來還娶了納菲爾塔莉的女兒以及自己的孫女。」
夏曦睜大眼睛。
「他自己的女兒和孫女？」
「對。」
「……」夏曦道，「我要是納菲爾塔莉，我一定是被氣死的。」
瞿北辰啼笑皆非。
雕像前，好些遊客在拍照。兩人一邊欣賞雕像，一邊挪著步子，給要拍照的人騰地方。
「這上面還有好多象形文字。」夏曦仰頭看著，繼續問，「說的什麼？」
「這個簡單。」瞿北辰和她一起走到神廟的最右邊，看著上面的文字慢慢念，「……南北埃及國王，拉美西斯二世，在這山上修建了一座神廟，努比亞永恆的工程。為王室的妻子，受穆特寵愛的，奈菲爾塔利修建，像拉一樣永恆。他的權威命令工匠，在努比亞的山中修建這座建築，從前從未有過，除了現在，為阿蒙寵愛的人修建……偉大而強有力的建築，偉大的王室妻子納菲爾塔莉，受穆特寵愛的人，太陽因她而閃耀，賜予生命和寵愛。建造者是南北埃及國王，兩土地的，拉美西斯二世，拉的新生兒子，阿蒙寵愛的人，願他像拉一樣永遠和永恆。」
夏曦：「……」
「你居然能念出來。」她有些吃驚。
瞿北辰扶了扶墨鏡：「那當然。」
夏曦瞅著他，片刻，道，「這些翻譯是你事先背過的吧？」
瞿北辰默認地彎起唇角，卻道，「我只是看東西過目不忘。」
夏曦嗤一聲。
她繼續看那些文字和雕像，道，「要是只看中間，我會以為他這是在表白。」
瞿北辰：「可他的確在表白，用他自己的方式。」
夏曦沉吟，道，「你覺得，拉二這樣一邊示愛一邊又去娶別人。他真的愛她么？」
瞿北辰：「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