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北辰收拾好背包，對著鏡子捯飭了一下髮型，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半。
他拿出車票確認了一下，圖爾格曼車站開往巴哈利亞綠洲的大巴是八點出發，現在去應該趕不上了。而巴哈利亞綠洲的嚮導Ali剛才還發了簡訊過來，問他今天是不是確定能到。
「你要去巴哈利亞綠洲？」室友Peter打著哈欠，說，「我知道那趟車在開羅還有一個上客點，你坐計程車過去或許能趕上。要是趕不上，還可以坐local bus。」
瞿北辰忙問清楚上客點的地址，背上背包離開。
早晨八點，開羅沐浴在朝陽的光芒和初起的喧囂之中，馬路上的車流已經開始擁堵。計程車里放著阿拉伯音樂，司機駕輕就熟地穿過塵土飛揚的街道。
上客點的人很多，瞿北辰老遠就望到了一輛正慢悠悠進站的大巴，司機說那就是去巴哈利亞綠洲的大巴。但路上的車輛行人走得混亂，計程車走得艱難。瞿北辰眼看著乘客已經開始上車，連忙付錢下車，抓起背包就往那邊跑。
最後一個乘客上車的時候，瞿北辰還有十幾米遠，他用阿語喊了一聲等等。
正在上車的是一位戴著白色頭巾和墨鏡的女乘客，看到他，轉頭跟司機說了什麼。
奮力衝刺之後，瞿北辰終於趕到，一邊喘著氣一邊向司機出示昨天買好的車票。司機點點頭，一邊讓他進去一邊開動汽車。
大巴里大部分都是埃及人，也有七八個外國遊客，一眼就能看出來。
後排還有兩個座位，剛才那個女乘客正把一隻背包塞到行李架上。她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站在瞿北辰面前，差不多比他矮一個頭。瞿北辰等她放好，也走過去，把自己的背包塞行李架上。
「Shukeran.」坐下的時候，瞿北辰道謝。
女孩打量他一眼，說，「哦，不客氣。」
瞿北辰愣了愣，看著她摘下墨鏡，拉開頭巾，露出一張東亞人的臉和清澈的眼睛。
大巴離開熙熙攘攘的開羅，往城外而去，上了高速，窗外的景色漸漸被黃沙佔據。
夏曦望著外面的景色，小聲講著電話。她的頭髮很長，隨意地散落在肩後，隱沒在白色的紗巾里。藍色的窗帘隨著汽車的走動一晃一晃，陽光從玻璃外面照進來，在她白皙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
瞿北辰無所事事，想起還沒有回Ali的信息，也拿出手機來。
剛才，他和夏曦互相認識了一下。
夏曦一個人來埃及旅遊，也是睡過頭誤了點，趕到這個地方來上車。兩人都覺得巧，閑聊了一會。夏曦今年研三，剛剛過了畢業答辯，出來散心。正說著話，夏曦的手機震起來，聊天中斷。
瞿北辰打著字，忽然進來一條微信，是龍少發來的。
——大巴趕上沒？
瞿北辰：趕上了。
龍少：早餐吃了？
瞿北辰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早餐。
瞿北辰：還沒。
兩秒之後，龍少發來一張昨晚吃海鮮的照片。
瞿北辰心裡罵一聲狗賊，發了一個凸。
龍少：不是說今天去沙漠嗎？發照片看看。
瞿北辰：還在路上，都是戈壁。
龍少：發照片。
瞿北辰望了望窗外，拿起手機拍一張，發過去。
龍少：真是戈壁。
龍少：等會兒……你旁邊有女人
瞿北辰愣了愣，再看自己拍的照片，果然，剛才不小心把夏曦的一點側臉拍到了鏡頭裡面，被他眼尖看到了。
龍少：長得不錯嘛，身材也好。
瞿北辰：這麼點面積你也能看出來？
龍少發了個得意的表情。
龍少：我要看正面。
瞿北辰：手機快沒電了。
他發了個再見的表情過去，關掉屏幕。
窗外，黃色的戈壁與藍天相交，廣袤而明艷。這趟車下午一點才能到綠洲，也不知道中間有沒有休息點賣吃的。這麼想著，肚子里配合地有了飢餓感，瞿北辰只好拿出瓶裝水，打算喝水緩一緩。
這時，他聽到旁邊有塑料袋的窸窣聲，看去，只見夏曦正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食物，是埃及饢餅。
發現瞿北辰在看，夏曦停了停，問，「要吃么？」
瞿北辰微笑，盡量讓自己維持帥氣的形象：「你有多的么？」
夏曦拿出一張紙巾，包在一塊饢餅上，遞給他。
瞿北辰道謝，接過來。
「你怎麼想到一個人來埃及？」過了會，他問。
「原來還有一個人的，」夏曦說，「但她臨時有事來不了，我訂好了機票行程，所以就自己來了。」
瞿北辰瞭然。
「你呢？」夏曦問。
「哦，我在這邊參加了一個研究項目。」
「研究項目？」夏曦訝然，「研究什麼？」
「埃及學。」
夏曦更加好奇：「就是考古那方面的？」
「差不多吧。」
夏曦看著他，片刻，道，「哇塞！」
瞿北辰有點受用，嘴唇彎成一條線。
「是讀研么？」夏曦又問。
「不是，我上半年研究生畢業，然後申請了這邊的項目。」瞿北辰說，「你呢？你學什麼的？」
「大提琴。」夏曦說。
輪到瞿北辰愣了一下。
「學音樂的啊？」他問。
「嗯。」
「下學期畢業？」
夏曦：「對。」
瞿北辰瞭然。
瞿北辰：「你出這麼遠的門，家裡不擔心？」
夏曦瞅瞅他，反問，「你不也是一個人，家裡不擔心？」
瞿北辰不以為然：「我是男人。」
夏曦不置可否：「有什麼不一樣，不去危險的地方就好了啊。」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吃完了早餐，夏曦從包里拿出相機，拍窗外的景色。
戈壁的景色變化不多，太陽越來越大，她拍了一會，把窗帘拉上。瞿北辰拿起瓶子喝兩口水，再看向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在刪照片。
「你這些照片都拍得挺好的，幹嘛刪？」他忍不住問。
夏曦說：「備用的卡壞了。只能把這張卡里刪掉一些重複的，不然去沙漠什麼也拍不了。」
「嗯？」瞿北辰來了精神，「怎麼個壞法？」
「儲存不進去了。」
「我幫你看看。」
「你會弄？」
「也不算很會，懂一點。」
夏曦眉間一喜，從相機包里把儲存卡拿出來，遞給他。
瞿北辰把卡拿在手裡檢查了一下，又從夏曦手裡接過相機，把卡替換上。儲存卡的容量有32G，照片只有一百來張，沒有視頻，顯示已滿。瞿北辰看了看那些照片，從金字塔獅身人面像到開羅城區風光，大多是景色，小部分是她的自|拍，偶爾有合影，都是埃及的當地人。
這時，瞿北辰看到一張法老雕像的照片，巨大而精美，橫躺在地面上。
「孟菲斯花園的拉美西斯二世？」他問。
「嗯。」夏曦說，「你也去過？」
「嗯。」瞿北辰按動預覽鍵，發現這尊雕像拍了很多張：「你很喜歡它？」
「說不上，不過攻略里說那個地方最有看頭的就是它。」
瞿北辰莞爾，沒有否認。
夏曦：「我看書上說，這個拉美西斯二世是古埃及最偉大的法老。對不對？」
瞿北辰：「算是吧，他最有名。」
他檢查了好一會，確定這儲存卡的確是壞了，而現在手上沒有別的設備，幫不了什麼忙。他起身，在行李架上的背包側袋裡翻了翻，拿出一張儲存卡，遞給夏曦。
「你的卡暫時修不了，也別刪照片了，用這個的吧。」
夏曦詫異地看著他，有些猶豫，「你不用嗎？」
「我還有兩張備用的。」說著，他眨眨眼睛，「收下吧，算我報答你的早餐。」
夏曦露出笑容，接過來，說，「謝謝。」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好像會發光。
「不客氣。」他看著她，也笑笑，忽然覺得陽光明媚，今天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去巴哈利亞綠洲的路況不壞，但十分漫長。
縱使有人可以聊天，過沒多久也累了，夏曦和瞿北辰各自在座位上睡了過去。
正午的時候，大巴進入綠洲，一站一站停車下客。村莊里的孩子看到車裡的外國面孔，熱情地追著打招呼，夏曦也朝他們招手，拿起相機繼續拍照。
她剛才跟地接聯繫過，對方告訴她不用在中途下車，直接到最後一站就好。她看看旁邊，瞿北辰在旁邊發著信息，大概也是在聯繫接待的人。
大巴再停住的時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