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二小姐,溫書甯,一身女士西裝,纖腰長腿,烈焰紅唇,長發盤得一絲不苟,氣質沉斂,說不出的嫵媚:「抱歉,莫小姐,家裡的下人不懂規矩。」
莫冰用手包擋在胸前,有些狼狽,卻不失禮:「沒關係。」
「衣服都髒了。」溫書甯溫柔淺笑,眼尾彎起,稍稍褪去了一貫的凌厲,「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隨我去換一件。」
莫冰猶豫,不太放心姜九笙一個人去花房。
姜九笙很神色安然:「你先去換衣服。」
莫冰點頭:「待會兒我去找你。」與姜九笙說好後,轉身面向溫書甯,語氣客氣地說「那麻煩溫總了。」
「不麻煩。」
姜九笙揮了揮手,面朝花房的方向走去。
莫冰瞧了好幾眼,才隨同溫書甯進了別墅,上樓,進了一間房,裝修大氣簡單,簡約又現代化,冷灰的色調,若不是梳妝台上擺放了許多瓶瓶罐罐,倒真看不出來卧室的主人是女性,想必,是溫書甯的房間。
房間裡面,有個隔間,做衣帽間用,溫書甯打開了玻璃的櫥窗,回頭看向莫冰:「我們身材相近,你應該都能穿。」櫥櫃的禮服幾本都是新的,各個顏色應有盡有,風格更多偏向職業英倫,她問莫冰,「有合心意的嗎?」
莫冰隨意拿了一件。
溫書甯笑了笑,似真似假的口吻:「看來我們的眼光很相似,我也喜歡這一件。」
喜歡真談不上。
莫冰只是純粹地喜歡那種利索又低調的顏色,沒有多做解釋:「那換這一件吧。」
溫書甯大方一笑:「沒關係,一件裙子而已。」
莫冰直接將那件銀灰的裙子掛回去了,拿了另一件並不太起眼的禮裙:「君子不奪人所好。」
溫書甯便也沒說什麼,只是看了看那件禮服,裙擺有些褶皺,說:「你在房間里坐一會兒,我去讓人把禮服熨一下。」
莫冰道謝。
溫書甯拿了裙子出了房間,莫冰百無聊賴,隨意地打量著房間的擺設,然後,目光定住,停留在梳妝台上。
不到十分鐘,溫書甯便回來了,沒有敲門,直接推了門進去,莫冰正站在梳妝鏡前,若有所思。
「讓你久等了。」溫書甯把熨好的裙子遞過去。
莫冰收回思緒,接過禮服,道了一聲謝謝,遲疑了片晌:「那對袖扣,」
欲言,又止。
溫書甯看了一眼梳妝桌上的袖扣:「怎麼了?」
莫冰眼底並無什麼起伏:「方便告訴我在哪買的嗎?」
溫書甯自然又平常的口吻:「那是我男朋友的東西,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訂製的。」說起男朋友時,她神色溫柔,「你也想訂製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
莫冰禮貌地婉拒:「不用了,謝謝。」
沒有再閑談,莫冰轉身去了衣帽間,換上乾淨的黑色套裙,很合身,像量身定做似的,隨後同溫書甯一起離開,路經走廊時,她隱隱聽見了撞擊的聲音,是從一間房裡傳出來的聲響。
莫冰頓足,看著那聲源的方向,是一扇緊閉的門:「裡面好像有響聲。」
溫書甯不太在意:「哦,是我侄子。」
「姜錦禹?」
「是啊。」
這裡面是姜錦禹,那花房呢?溫詩好分明說了姜錦禹在花房等姜九笙……
莫冰神色驟變。
這時,突然咣的一聲響,是玻璃破裂的聲音。
溫書甯反應了很短時間,立刻大喊:「詩好,快把門打開!」
溫家的花房在別墅後的草坪上,草坪四周,做了很漂亮的園藝,擺放著許多小巧精緻的花圃,路燈安在了地表,太陽已落,橘黃的燈光籠著一片蔥綠,有紅的、黃的花兒點綴。
沿著鵝卵石小路走了一段,領路的傭人停下腳,指著前頭:「姜小姐,沿著這條路一直直走,在雪松樹的左手邊就是花房了。」
姜九笙踮腳,已經隱隱能看到雪松樹的影子。
「謝謝。」
「不客氣。」
後面的路,姜九笙孤身走著,約摸走了百來米,她便看見了雪松樹,她站的地方,像是草坪的中間,很空曠,環顧望去,是一片蔥蔥綠綠的顏色,草坪特別寬廣,盡頭深遠。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環視著四周,陌生,卻熟悉,腦中像是有什麼在橫衝直撞,畫面一幕一禎,像重播了無數遍的老舊電影,捲土重來。
眼眸里,有影像突然撞進去,是一個少女,還有小小男孩。
「你是我姐姐嗎?」男孩手裡拿著一隻風箏,塗鴉的圖案,站在草坪上,仰著頭,頭髮黑黑軟軟的,模樣粉雕玉琢,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他看著不遠處的少女:「我爸爸說,我還有個姐姐,她的名字叫姜九笙。」男孩怯怯地走過去,眼睛裡像藏了星星,亮晶晶地,「你是姜九笙嗎?」
少女蹲下,與男孩一般高,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花開了一半,她點頭,說:「嗯,我是。」
小男孩聽了很開心,把手裡心愛的風箏捧給少女,他咧嘴笑,左邊缺了一顆乳牙,甜甜的笑:「姐姐,我是小金魚,這是我畫的風箏,送給你。」
她接了他的風箏。
身後有人在喊她,是男人的聲音。
「笙笙。」
「笙笙。」
少女回頭,看見了男人在對她笑,對她招手:「笙笙,到爸爸這來。」
她喊了爸爸,朝男人跑過去。
男人生得又高又壯,肩膀很寬,他彎下腰,從黑色的皮夾里掏出所有的錢,塞到她手裡,說給她買糖吃。
少女眼眶紅紅的:「你不要再給我塞錢了,我夠花。」
「你媽那點工資能幹什麼。」他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零散的錢也都一併塞給她,笑著說,「笙笙,以後沒零花錢了,就來找爸爸。」
她濕了眼,說好。
男人對她笑,眼角有皺紋,卻笑得很慈愛,他手掌很大,抓她的手時,厚厚的繭子磨得有點疼。
畫面定住了,草坪上的少女突然被抽離,耳邊,男人在喊她,還有男孩在哭。
姜九笙幾乎站不穩,踉蹌地撞上了雪松樹,腦中的畫面在狠狠衝撞,零零散散的碎片,亂七八糟地一遍一遍重演。
畫面里的少女,是年少的她自己,那些蠢蠢欲動的片段,是被她深埋在意識里的記憶。
不是不知道溫詩好蓄意而為,可她還是來了,來看一看八年前的她自己。
她站了許久,任冷風吹去了浮躁與不安,思緒緩緩沉靜之後,她轉身,朝著綠蘿藤蔓纏繞著的花房走去,一步一步靠近。
花房裡,地上,一男一女,疊在一起,衣服鞋子丟了一地,男在上,本該熱血沸騰的場面,突然——
「艹!」
男人還壓著女人,褲子脫了一半,領帶歪歪扭扭,一手按在女人胸上,一手拿著手機,對著屏幕一頓亂戳。
靠,手機跟中毒了一樣,關都關不掉,男人直接砸了,暴跳如雷地吼:「別讓老子知道你特么是誰?」
身下,女人眼睛裡還水汪汪的:「怎麼了?四少。」
秦家四少,有個癖好,喜歡……咳咳咳,野戰,不巧了,這次走火了。
秦霄周二話不說,一邊提褲子,一邊往外跑。
「四少!四少——」
女人袒胸露乳,躺在地上呼喚,秦霄周就跟沒聽見似的,腳底抹油跑得飛快,皮帶都沒扣好,臉上還有口紅印,一出花房,他大喊:「姜九笙!」
花房門口,姜九笙愣住。
還沒等她開口,秦霄周一只手提著褲子,一隻手拽住她,二話不說,就往外拖。
姜九笙想也沒想,手上一個巧力,反扭住秦霄周的手腕,用力一扯。
「誒,你松——」
秦霄周的話還沒說全,姜九笙放低重心,轉身,制住右胳膊,邁開左腳往前一步,前傾,一個過肩摔,直接把人撂倒了。
動作很漂亮,一氣呵成,散打擒拿,她尤其擅長。
秦霄周:「……」他也學過擒拿,可剛剛那一刻,他懷疑他是學了個假的。
足足死寂了五秒,哀嚎聲『如期而至』:「啊、啊……腰,腰斷了!」
姜九笙不慌不忙地轉身,活動活動手腕骨,睨著地上衣衫不整的秦霄周:「為什麼拉我出來?」
秦霄周痛得齜牙咧嘴,拽著褲子暴怒地喊:「我褲子都沒穿完,你說我為什麼拉你?!不拉你讓你看我做運動嗎?」
話真糙。
姜九笙沒有再問,回首,往花房裡看。
秦霄周惡聲惡氣地催促:「快送我去醫院,我腰折了!」
姜九笙回了頭,輕描淡寫地開口:「你捂的是腎。」
正捂著腎裝腰斷了的秦霄周:「……」
奶奶的,鬼知道腎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