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看不清了。
時瑾曾經問過她,是不是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能接受,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只是,她沒辦法不惶恐,對未知的不確定,甚至,還有更多她所不知道的變數。
再也不敢大意了,她怕一步走錯,不僅是她,時瑾也會不得善果,她需要知道,時瑾的底線在哪裡,更要知道怎麼才能死守。
因為是時瑾,所以,她一步都不能走錯。
「笙笙——」
姜九笙打斷他,盡量讓自己平靜理智:「可以給我點時間讓我縷縷嗎?」
時瑾沉默著,站在她面前,一步都不敢動,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沉吟了很久,問:「時瑾,那些『靈異』事件,是你做的嗎?」
時瑾沒有猶豫:「是。」
果然,翩翩君子之下,藏了另外一個時瑾,她所不知道的人格。
「我現在腦子裡有點亂,需要冷靜一下。」姜九笙問,「能給我一包煙嗎?」她的煙全在時瑾那裡,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心煩意亂了。
時瑾遲疑了很短時間,去拿了煙盒和打火機,遞給她。
姜九笙接過去:「早點睡。」
她還是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試圖安撫他。
時瑾僵著身體,一動不動:「笙笙,」他看著她,目光痴纏,有些不確定的狐疑與不安,嗓音很低,無力又蒼白,輕喃著,「不要放棄我。」
她沒說話,拉著他的手,吻了他。
他只是乖乖張嘴讓她親吻,什麼都不敢做。
姜九笙拿著煙,回了房間。
客廳的燈關了,時瑾在門口一直站到了天亮。
次日,雲淡風輕,窗外碧空如洗。不到八點,醫助肖逸的電話打過來了。
「時醫生。」
時瑾淡淡應:「嗯。」
聲音聽起來疲倦沙啞,像是沒有休息好。肖逸顧不得那麼多了,急切地說:「有緊急病人。」歇了一口氣,又火急火燎地說,「情況很危急,可能需要立刻開腹,具體情況已經傳您郵箱了。」
時瑾沒有多說,直接掛了電話,查閱完病例後,回撥了電話:「我半個小時後到,準備手術。」
肖逸明白。
掛了電話,時瑾走到姜九笙門口,抬手想敲門,遲疑了許久,還是放下了。
八點半,姜九笙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
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是莫冰,她接通,開了免提放在枕頭上,重新躺回被子里。
「笙笙。」
姜九笙迷迷糊糊地應:「嗯?」
聲音聽起來惺忪又疲憊,莫冰問:「還沒起?」
姜九笙嗯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仍有些沙啞:「昨晚失眠,才剛睡。」
「你的失眠症不是讓你家時醫生給治好了嗎?」她可記得她家藝人說過,時瑾比安眠藥都好用。
姜九笙只說:「有點事要理清楚。」
莫冰沒有再問,言歸正傳:「別睡了,馬上起。」簡單解釋,「Burnell的私人飛機一個小時後飛塞爾頓,我們隨同,我現在去御景銀灣接你,給你半個小時收拾。」
不早不晚,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姜九笙試圖協商:「一定要這麼趕?能改期嗎?」
「笙笙,」莫冰好笑,「你知道有多少人排隊等著DINIR換代言人嗎?」
DINIR專做奢侈品,在國際時尚界的地位舉足輕重,歷任的代言人,哪一個不是火遍半邊天的,這麼塊大肥肉,不等到全部吃進肚子里,莫冰是不會由著姜九笙肆意胡來的。
姜九笙掛了電話後都還是暈的。
她起床,先去敲了時瑾的門,沒有人應,才發現他留了一桌早飯,人卻不在家,餐桌上放了一張紙,是時瑾的筆記。
「醫院有緊急手術,結束後我就回來。」
另起一行,他又寫了一句。
「笙笙,一定要吃早飯。」
A4白紙,工工整整的字跡,姜九笙讀了兩遍,然後洗漱換衣服。
莫冰給她半個小時,她用了十五分鐘吃早飯,好在也沒什麼要特別收拾的,隨便拿了幾件衣服,就拉著箱子出門了。
時瑾留話的那張紙上,她在下面附了一句話:「去賽爾頓拍攝,等我回來。」
啪嗒。
門合上,不到一刻鐘,太陽曬到了陽台的狗窩,姜博美鑽出來,伸了伸懶腰,扭扭屁股甩甩毛,鼻子一抖,它聞著味兒了,是瘦肉粥!
它一躍跳上了桌子,沒留神,腦袋撞杯子上了,杯子倒了,半杯牛奶灑得到處都是。
姜博美:「……」
想了想爸爸的手術刀,它乖乖去廚房叼了塊毛巾,把桌子給擦乾淨了,順帶把被牛奶泡發的那張紙扔進了垃圾桶。
九點半,姜九笙已經坐在了飛機上,從放下行李之後,就一直低頭在撥號。
莫冰回頭看了一眼:「打不通?」
姜九笙皺著眉:「嗯。」
「應該還在手術,手機不在身邊,你歇會兒再打過去。」
姜九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繼續打。
莫冰:「……」
這樣子,真是一點搖滾歌手的魄力都沒有,被勾了魂似的,美色誤人吶美色誤人。
「你倆吵架了?」莫冰覺得不應該啊,一個寵夫狂魔再加一個寵妻狂魔,怎麼吵得起來。
姜九笙低著頭,一邊按重撥一邊心緒不定地回:「沒吵架,我出門的時候沒跟他說,怕他找我。」
莫冰再一次無言以對了。
這時,飛機上的空乘走過來,提醒馬上要起飛了,需要關閉通訊設備。
姜九笙只好關了手機,眉頭皺得緊緊的,心神不寧。
天北醫院。
心外科的手術十點結束了,現在十二點,午飯時間,護士站的許護士和柳護士結伴去吃飯。
柳護士隨口提到了一嘴:「時醫生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許護士問:「怎麼了?」
「我看見時醫生下手術之後,一直在打電話,好像打不通,他眼睛都急紅了,把辦公室砸了一通,嚇得我都沒敢進去。」
許護士笑著戲謔:「難道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是吧,姜九笙脾氣一看就是好的,不至於能把時醫生給急瘋了。」
「那可不一定,時醫生他太緊張女朋友了,有點,」許護士想了想,總結,「有點草木皆兵。」
「真沒看出來,時醫生那樣的人,談個戀愛居然跟玩命似的。」柳護士又說,「你是沒看到時醫生那個樣子,說實話,眼神有點嚇人。」
就像……像要殺人。
柳護士現在想想那個眼神都有點心有餘悸,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知道溫文爾雅的時醫生居然也有那樣情緒失控的時候。
剛坐下,心外科的肖逸端著餐盤過來了。
「幫忙安排一下,讓崔醫生下午來坐診。」
柳護士問:「怎麼了?」今天不是時醫生坐診的日子嗎?
肖逸說:「時醫生請了假。」
時醫生一請假,心外科就跟沒了主心骨似的,柳護士趕緊問:「請了幾天?」
「沒說。」
「那後面的手術怎麼安排?」
肖逸攤攤手,表示他也一無所知,當時時醫生脫了醫生袍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身為醫助的他也問了這個問題。
時瑾當時眼都沒有抬,暮色陰鬱的一雙眼,他說:「別人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肖逸當時都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跟了時瑾兩年,還是頭一次發覺,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位被醫學界奉為神佛的男人。
晚上七點,月色初霽,彎彎一輪,像半面摺扇。
電話鈴聲響,蘇傾看了一眼來電,心裡有點崩潰,她接起來。
時瑾喊:「蘇小姐。」
能不能別那麼明目張胆啊!就不能裝模作樣地喊一句『蘇先生』?
蘇傾深吸一口氣:「時醫生,十分鐘前你剛給我電話了。」十分鐘一通,這是第七通電話了。
時瑾語氣顯然很急,卻不失禮貌:「抱歉,打擾你了。」他問,「笙笙有聯繫過你嗎?」
上一通電話,也問過這個問題。
應該是真急了,這位平時看起來高深莫測又無所不能的時醫生,居然一點方寸和章法都沒有,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問姜九笙的消息。
其實,也就失聯了幾個小時……
蘇傾說:「沒有,聯繫我了,我會立馬給你電話的。」
「謝謝。」
時瑾道謝之後,掛斷了電話。
蘇傾攤攤手:「時瑾瘋了吧。」
話剛說完,宇文衝鋒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嗯,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