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查一查,八年前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宇文衝鋒語氣立馬嚴肅了:「你發生什麼事了?」
姜九笙一帶而過:「沒什麼。」
她總是這樣,不報喜不報憂,什麼事都悶著,就是一口玻璃渣子,也會混著血面無表情地吞下去,帶著皇冠,從不低頭。
宇文衝鋒最受不了她這樣,惡聲惡氣:「沒什麼?當我傻嗎?別忍氣吞聲,受了委屈就說,我腰不錯,可以給你撐撐。」
姜九笙被逗笑了,眉間陰鬱消散了不少:「謝謝老闆。」
誰跟你開玩笑了!
宇文衝鋒吼:「趕緊給我回來!」
說完,他就掛了。
市醫院。
黃昏最後一抹光落下,漏過樹縫,落了一地斑駁,樹蔭下,一把木椅,一個人,一道影子,安靜無聲,偶爾,落葉簌簌。
姜女士攥著手機,步履維艱地走過去,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喊:「六少。」
端坐木椅的男人抬了頭,一副模樣精緻。
秦家六少,不是時瑾又是哪個。
姜女士下意識地微微戰慄,開口就緊張得結巴了:「我、我照您的吩咐說完了。」
時瑾沉吟不語,手搭在木椅的扶手上,指尖輕輕地敲,噠、噠、噠……一下一下,敲著木椅。
他動作突然一頓,姜女士七上八下的一顆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
「我把笙笙養在你家,是讓給她委屈受的嗎?」他嗓音慢悠悠,垂著的眼睫稍稍抬起,是深邃不見底的一點漆色。
外界都傳,秦家十一位少爺小姐,唯獨六少,不爭不搶,清貴優雅得不像秦家人,那是那些人沒有瞧見過六少拿刀捅人的樣子。
姜女士整個人都在發抖,顫顫巍巍地說不利索話:「對、對不起六少,都是我疏忽,以後不會了。」
「不要再露出馬腳,」時瑾說,語氣忽而柔軟,「我家笙笙很聰明。」
姜女士低頭:「我記住了。」
「若再有下次,」
話點到而止,時瑾起身,走出了樹蔭。
若有下次……
姜女士忍不住身體發抖,看著遠去的背影,身體一陣虛軟,背上全是冷汗。若非她還有用,大概,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日落西沉,天邊綴了漫天晚霞,那人背著金黃的微光,稍稍低頭,修長纖細的手指握著手機。
「有個叫吳嫣嫣的女人。」他聲音低沉,攜了初冬寒意,「讓她吃點苦頭。」
「是,六少。」
秦家十一子,六少時瑾,素以風度翩翩為人知,鮮少人知,謙謙君子的皮相下,暴戾狠辣至極。
天黑時,姜九笙接到了程會的電話。
「吳嫣嫣回鄉途中出車禍了。」
她問:「傷得重不重?」
「沒有生命危險,不過,要在床上躺一陣子。」
對此,姜九笙不置一詞,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扼腕痛惜,心裡出奇地平靜。
倒是一旁的莫冰來了一句:「報應來得真快。」
姜九笙不置可否,起身,去時瑾房間。
莫冰問:「去幹嘛?」
她神色自若地回:「心情不是很好,想看時瑾的臉。」
莫冰:「……」
快八點,時瑾才回酒店,姜九笙在他房間等了半個小時了,聽見玄關的開門聲,她立刻就跑過去,動作迅速得跟條件反射似的。
她先開了口:「你去哪了?」
時瑾微怔了一下,看她時,目光微熱。
似乎顯得太纏人,姜九笙解釋:「我找你一起吃晚飯。」
時瑾把手裡提的袋子遞過去:「給你買了粥。」
她笑著接過去,往餐桌走,突然想到:「博美呢?它在家吃什麼?有沒有人喂它?」
時瑾換了鞋:「送去徐醫生那裡了。」
高級套房裡有廚房,姜九笙便去廚房拿碗筷,時瑾跟著她,她去哪,他就跟去哪,把她手裡的碗筷接過去,沖水擦乾淨。
姜九笙依在櫥櫃前,看著時瑾忙碌,想去幫他。
他手上有水,想拉她,又頓住,側了側身子,叮囑她:「水很涼,別碰。」
她笑笑,繼續博美的話題:「徐醫生不用上班嗎?博美有人喂嗎?」
「保姆。」
時瑾洗好了碗筷,牽著她回了餐桌。
姜九笙難得話多了,事無巨細:「博美有一點認生,送去徐醫生那裡它會不會鬧?它鬧脾氣的時候,還會絕食。」
他眉頭微蹙:「餓了自然會吃。」
「你跟徐醫生說了嗎?博美挑食,只吃固定牌子的狗糧,還有奶粉——」
時瑾放下手裡的碗筷,抬頭看她:「笙笙。」
姜九笙疑惑:「嗯?」
他把漂亮的一張臉綳得緊緊的,唇線抿得僵直:「你一直說姜博美,我會介意。」
姜九笙這才意識到,詫異:「你吃醋?」
時瑾點頭:「是。」目光灼灼,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看不出來,清風霽月的時醫生居然會跟一隻狗爭寵。
姜九笙忍俊不禁:「嗯,知道了。」
然後,她閉口不說博美了,時瑾才心滿意足。
興許是因為中午吃了火鍋,半夜,姜九笙被痛醒了,算算日子,嗯,又提前了。姜九笙經期一向不準,而且,痛經的毛病很嚴重,忌口了還好,若是煙酒不忌,有的她受。
出了一身汗,整個人昏昏沉沉,她摸到床頭櫃的手機,猶豫了下,按了一號鍵。
是時瑾。
「怎麼了,笙笙?」他聲音清潤,沒有睡意。
姜九笙整個人都蒙在被子里,聲音綿軟無力,她說得很慢:「腹痛。」
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撞倒了。
時瑾問她:「起得來嗎?」
他應該緊張了,聲音綳直的。
姜九笙嗯了一聲,聲若蚊蠅。
啪嗒。
電話里,清晰地傳來時瑾開門的聲音。
他們的房間在同一個樓層,只隔了十幾米的距離,姜九笙一手按著腹,吃力地鑽出被子:「我給你開門。」
時瑾哪裡放心:「你別動。」他語氣有些急,「乖乖躺著,我讓前台給我開。」
她便又躺回去,眼皮很重,腹部像有什麼在翻攪,疼得不行,有些混混沌沌了,手機放在枕頭上,開著免提,時瑾的聲音徐徐入耳:「等我一會兒。」
「好。」
「很疼?」
「嗯。」
「笙笙乖,忍一下,我馬上就到了。」
「笙笙……」
聽不大清楚他說什麼了,她半睡半醒,過了會兒,有人輕輕搖她的肩。
「笙笙。」
「笙笙。」
姜九笙吃力地睜開眼睛,床頭亮著一盞檯燈,照著時瑾的臉,近在咫尺,他眼底微紅,有些紅血絲。
「時瑾。」她喊了他一句,聲音乾澀得不像話。
時瑾俯身,把她抱起來,讓她朝右側卧:「這樣睡會舒服一些。」又在她腰下墊了抱枕,「笙笙,手拿開,我給你按。」
她拿開了手。
他搓了搓雙手,發熱後,趴在床邊給她按摩腹部的穴位。
效用很快,似乎不那麼疼了,姜九笙迷迷糊糊地想,有個醫生男朋友真好。
意識清楚些了,她才想起來:「時瑾,床單髒了。」她聲音很小,有些窘迫。
時瑾輕聲安撫:「沒關係,髒了就髒了。」
她還說:「莫冰睡了,不想吵醒她,可我沒有那個。」
他脾氣很好,用額頭碰了碰她的額:「你睡會兒,我去給你買。」
「嗯。」
她恍恍惚惚的,應了一句就閉上眼了。
時瑾給她捂好被子,將床頭的飲料瓶灌了熱水,裹了一層干毛巾,放在她腹上,俯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馬上回來。」
超市隔得遠,酒店兩百米內,有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這個點,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收銀的小姑娘靠著椅背,高抬腿,抖著腳在煲電話粥。
剛好,話題是姜九笙。
收銀的小姑娘頂多二十齣頭,像是出來兼職的學生,燙了個長小卷,穿得也十分搖滾,嗓門更不小:「別扯了好嗎,蔣非?我家笙爺會看他一眼?」
這時候,店門被推開,一股冷風灌進來,收銀的小姑娘就捕捉到了一個身影,沒怎麼看清,她放下腿,坐直,繼續講電話。
「不過我倒是覺得笙爺可能真的戀愛了,主打歌有故事啊,都市愛情故事有沒有?」
手機那邊也是個女孩,聽得出音色,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
這邊激動地站起來了:「我賭五包辣條不是宇文大老闆!」
「更不可能是謝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