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定北侯4:天下之輕,一人為重

世人只知,縢春葉可以制茶,卻不知,也可以制毒。

石蓮子遇縢春葉,劇毒,而太子魏錚,慣用石蓮子入葯,這青茶,是為太子備的呢。

上一世,太子魏錚飲下了青茶,與石蓮子相剋,幾乎喪了命,也因此,病入膏肓,失了太子之位,成帝一朝換儲,滿盤皆勝。

常青捻滅了火,起身:「茶煮好了。」伏地請旨,常青道,「新茶味澀,請皇上恩准常青試茶。」

燕驚鴻手中的茶,忽而傾出。

長福忙上前伺候:「殿下,您怎麼了?」

燕驚鴻不語,一雙凝眸自始至終看著那個煮茶的女孩。

成帝只道:「准。」

常青謝恩,起身,倒出了一杯新茶,緩緩舉至唇邊。

上一世,這第一杯新茶,便是太子飲了,青茶本無毒,只是藥性沖了石蓮子,奉茶煮茶的她百口莫辯。

彼時,這壺青茶,若不能讓太子飲下,便只能——

「且慢。」

她抬眸,看見了燕驚鴻,白皙絕美的容顏,那樣迷亂人心,叫她突然失神。

燕驚鴻走至常青面前,他說:「本王想要你手上這第一杯新茶。」

她本能地脫口大喊:「不可以!」若要阻了太子魏錚飲茶,這無毒的青茶,必須有毒,她搖頭,「不可以,你不可以喝。」

燕驚鴻靜靜凝視她的眼:「本王何以不可以?」

何以?她怎能讓他喝下她的毒。

定北侯池擎伏地半跪:「殿下息怒,常青年幼,並非有意冒犯,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燕驚鴻淺笑:「那常青這杯茶便當做是賠罪吧。」

她募地凝緊了瞳孔,看著他,忘了言語,忘了動作。

池擎大喝:「常青,還不快給榮德太子奉茶。」

她一動不動,只是,燕驚鴻一步一步,走近她,手裡的茶盞好似千金重,她指間發顫,幾乎快要握不住杯子。

「不……」她搖頭,不自覺地後退。

「常青,不過一杯茶。」他說,「莫怕。」伸手,接過她手裡的茶。

她狠狠搖頭,他舉起茶盞,一口飲下。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燕驚鴻把他的命,交付在她手裡。

她紅了眼,這年幼的身體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她怔怔念著:「燕驚鴻。」

她喚他燕驚鴻,像那時比劍,她開口喊的是燕驚鴻,不是太子,也不是燕驚楚。

燕驚鴻走近,身量高了她許多,輕聲細語道:「別慌,我無事。」聲音很小,只有她能聽聞。

話落,他手裡的茶杯滑落,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在她面前,緩緩倒下。

他說:別慌,我無事。

這杯茶中,她下了四月草,一滴汁液,便能要了人命,即便只是微量,她也沒有萬全之策,只是,為何她為自己備下的毒,餵給了燕驚鴻。

常青重重跌落在地,慌了手腳,顫著手,去觸碰他的身體,耳邊,嘈雜慌亂的聲音,她已經聽不到了。

「殿下!」

「殿下!」

「殿下,殿下你怎麼了!」

「御醫,御醫!」

明榮公主指向常青,瞳孔放大,不可置信:「茶、茶中有毒。」

「是你下毒了。」

「常青,你做了什麼?」

她聽不到,不知是誰的聲音,聽不到責怪,也聽不到袒護,耳邊只有燕驚鴻的聲音,他說:「常青,不要認罪。」他抓住她的手,張張嘴,湧出許多許多的血。

常青,不要認罪……

上一世,她沒有下毒,池修遠說,常青,為了定北侯府,認罪吧。

這一世,她分明下了毒的,燕驚鴻卻說,常青,不要認罪。

恍然發覺,原來,她當初這樣傻,燕驚鴻也這樣傻。

「殿下,殿下!」

「殿下!」

「快,快宣御醫!」

燕驚鴻閉上了眼睛,抓著常青的的手被拉開了,由護衛軍抬走了,只留地上一灘血漬,還是溫熱的,沾在她手上,滾燙滾燙的。

「大膽奴婢!」這一聲,是太子魏錚喊的,大概後知後覺這杯毒茶險些被他飲下,氣急敗壞,「還快把她給拿下。」

御林軍立馬上前。

「等等。」池修遠站在常青面前,將她護在身後,看向成帝,「皇上息怒。」

成帝冷哼,盛怒難消:「常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毒害榮德太子。」

榮清公主說,成帝欲意削蕃奪權,不管這杯茶有沒有毒,不管是哪國太子飲下了,定北侯府的罪名都擔定了。

她哪裡還需要辯解,成帝認準了不是嗎?

「皇上,」池擎跪在成帝面前,諫言,「這杯茶,本該常青自己飲下,事出偶然才讓榮德太子下腹,下毒之事另有蹊蹺,並不一定為常青所為,臣懇請皇上徹查。」

沒有毒的青茶,給魏錚備的茶,卻讓大燕的太子毒發,確實,事有蹊蹺,只是,那又如何,定北侯府難逃干係。

「這一壺茶除了常青,無人經手,她煮的茶,她奉的茶,不是她又是誰?」成帝逼視,看著地上瘦弱的女孩,「常青,你可認罪?」

她背脊挺得筆直,高聲道:「常青無罪。」

燕驚鴻說了,不要認罪,而她,信他,不需理由。

成帝大怒,拍案而起:「好個嘴硬的奴婢,事到如今還敢狡辯,來人,將常青收押大牢。」

御林軍聽令拿人,忽而,有人大喊:「且慢!」

北魏的少年將軍林勁帶刀上前,拔劍,護在常青面前,面色冷若冰霜:「成帝陛下,奉我家殿下口諭,在他未查清緣由之前,誰都不準給這位姑娘定罪。」

兩國,大動干戈,一時間,僵持不下。

成帝臉色鐵青,久久,沉聲下令:「傳朕旨意,定北侯府侍女常青涉嫌謀害大燕太子,罰其長跪宮門,在榮德太子醒來之前,不得擅離。」

雖沒有定罪,但也不輕饒,成帝算是退了一步。

「皇上。」

池修遠還欲說什麼,卻讓池擎拉住了,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後,常青被御林軍擒住,送往南宮門,出定北侯府之前,池修遠伏在她耳邊,輕聲問她:「常青,茶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沒有猶豫,常青回道:「是。」

池修遠疑慮重重:「為何?」

為何要試茶,為何要下毒,為何又讓榮德太子喝了,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看不透她,他一手帶大的女孩,不知為何,面目全非。

常青沉默著,不否認,也不辯解,沒有給池修遠一句解釋。曾經無話不談的,如今,她對他有所隱瞞。

池修遠深深看了她許久,只道:「等我,等我來接你回侯府。」

上一世,也是這樣,她跪在南宮門前請罪,他說,常青等我。

可是,她等了兩天,還是認罪了。

常青突然笑了:「世子,我等你。」

她等他,等著看,這個心懷天下的男子再一次,推開她。

夜臨,承乾宮裡打了宮燈,帝君未眠,今夜的風雪難平,下了許久,殿外,御林軍總統衛周鳴進殿。

「皇上。」

成帝端坐高位:「榮德太子如何了?」

周鳴走近,如實稟報:「屬下一無所知。」

成帝大驚:「怎麼回事?」

「皇上您派過去的太醫全數被拒之門外,質子府外重重守衛,榮德太子有令,北魏之人,不得踏進質子府一步,到現在,連榮德太子中了什麼毒,我們都查不出來。」

成帝凝神,若有所思:「燕驚鴻到底在謀什麼?」

燕驚鴻?

周鳴募地放大了瞳孔,不想,這出使北魏的大燕太子,居然是個替代品。

質子府外,亮了明燈,甚至火把環繞,燕軍嚴陣以待,牢牢防守在質子府周圍幾米,一步一兵。

亥時三分,燕驚鴻昏迷了兩個時辰,這才醒來。

長福驚喜:「殿下。」連忙去床邊近身伺候,「您可算是醒了,還好那茶毒性不強,不然非得出大事不可。」

那杯茶里,下了四月草,只是,量微,大燕的御醫說,毒量拿捏得剛剛好,能毒發,卻不會致命。

那個七歲的奶娃娃,還真能搞事情!長福是斷定了,一定是那個奶娃娃惹的是非。

燕驚鴻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來:「她呢?」

開口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那個奶娃娃,那個給他喂毒藥的女人!長福公公心裡憤怒難消:「她死不了,殿下您先喝葯,周御醫說您體內的毒需儘快肅清,不然會——」

燕驚鴻冷冷打斷:「常青呢?」

常青,常青,就知道問她,殿下莫不是真讓那奶娃娃給迷得神魂顛倒了不可?

「快說!」

長福公公被吼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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