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這才回神,脫口就說了一句:「我家江西今晚很美。」
宋應容頗為苟同,瞧著阮江西一臉深意:「的確很美,要是我家小辭不那麼欲蓋彌彰地把她裹得那麼嚴實的話,」嗯,她想了想,「應該會更美。」
一句話,讓顧白黑了臉,一雙妖嬈好看的桃花眼死死盯著宋辭,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宋辭真他媽禽獸。」
宋應容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聲,繼續苟同:「嗯,你說得對,小辭他太禽獸了,遲到了半個小時也就算了,還把江西裹成這樣。」瞧了瞧顧白越漸鐵青的臉,心情大好,「他這麼禽獸,我這個做姑姑的這就去好好教育教育他。」
說完,手搭著顧白的肩舞步移動,一個旋轉,鬆開顧白的腰,纖細的手指就落在了宋辭肩上,抬眸:「能和我這個做姑姑的跳支舞嗎?」
宋辭拂開宋應容的手,一臉嫌棄:「不能。」
這閉門羹,甩得好直接呀!宋應容窘,立馬變換方針,慈愛地看向阮江西:「侄媳婦,能借你男人十分鐘嗎?」
阮江西笑了笑,頷首說好,放在宋辭腰間的手鬆開,不等宋辭抗議,宋應容一個輕撲就抱住了宋辭:「走走走,姑姑教你跳熱情的桑巴。」
宋應容幾乎是把宋辭拽走的。
「要不要和我跳一支?」顧白伸出手,「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阮江西將手放在了他手裡。
「謝謝。」她突然道。
曲調緩緩,顧白攬著她的腰,動作好似懶懶散散:「謝什麼?」
顧白喜歡華爾茲,他說,他喜歡那種隨性肆意的感覺,大概因為如此,他的舞步總是慵懶又散漫的,像夜裡的貓兒,有些性感。
阮江西回:「謝謝你能來。」
「既有美人又有美酒,我何樂不為?用得著你謝。」
阮江西淡淡笑著,語氣篤定:「你是來給我撐腰的。」
顧白失笑:「我家江西以前不這麼直來直往的,是不是宋辭把你教壞了?」
阮江西笑而不語。
「江西。」眼裡隱了笑意,他看著她,目光專註。
「嗯。」
顧白停下腳下的動作,手扶著她的肩:「你不要忘了,你的戶口與我寫在了顧家的同一頁里,你是我顧家的人。」
她點頭,十分認真:「是,我是顧家的人,從十三年前我的名字寫進顧家族譜的時候,我就是。」
顧白笑了,拂了拂她漂亮的盤發,叮囑她:「所以以後不準隨隨便便就和我說謝謝,不然,」他惡狠狠地道,「不讓你進家門!」眼裡,卻滿是笑意,溫柔了眸色。
她顧盼輕笑:「知道了。」
顧白拍拍她的頭:「真聽話。」扶著她的腰,抬步,在水晶燈下慢慢舞動,「葉家,你有什麼打算?」
「一筆一筆算。」
「那就好好算,陳年老賬一筆都不要漏。」顧白沉吟了片刻,「葉宗信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最可能會軟硬兼施,先演演慈父博得輿論的同情,然後,應該會從你手裡那份股權讓渡書下手,他以你母親唯一的法定繼承人代理葉氏股份十五年,在法律上,他可以申請逆權侵佔。」
阮江西只是皺了皺眉。
顧白放慢了步調:「不用擔心,要玩法律,葉宗信玩不過我。」再說,宋辭又哪是吃素的。
阮江西搖頭:「我不擔心。」爾虞我詐,最是倦人,她只是厭煩了。
「葉家那邊不用擔心,他們玩不過你。」顧白環著她的腰,轉了個角度,笑著問阮江西,「那她你擔心嗎?美人為餡。」
阮江西抬眸望去,女人背著燈,走向宋辭,風吹裙擺,掠過女人纖細的腳踝,她徑直走近。
「宋辭。」
宋辭微微抬頭,無波無瀾的眸,似春初的星子,有些冷意。
隔得近了,她說:「宋辭,好久不見。」
「什麼事?」他似乎心不在焉,眸光落在他處。
於景緻搖頭:「沒有,只是太久沒見過你了。」她仰著頭看他,一定是燈光太亮太刺眼了,微微一斂眸,眼淚猝不及防便滑落下來了。
淚濕了眼眶,風吹開有股澀澀的味道,於景緻只是來見宋辭一面的,僅此而已……
於景言端著酒杯的動作都定住了,看著那邊燈下的男女,難以置信:「我從來沒見她哭過。」景緻生來便是天之驕女,醫學天賦又極好,何曾受過委屈,怕也只有一個宋辭,能讓她放下身段。
於景安自顧飲酒,嘆了嘆氣,有些感慨:「她驕傲慣了,我怎麼也想不到她也能這麼卑微,為了見宋辭一面,連尊嚴都可以不要。」搖搖頭,看向於景言,耳提面命般有些嚴肅,「所以,不要輕易毫無保留地愛上一個人,更不要去愛一個不愛你的人,不然有的你哭的,景緻就是最好的例子。」
於景言不說話,又滿了一杯酒。
單相思,本就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結局便註定以慘敗收場,這個道理他懂,只是,不傷筋動骨,哪算愛情。
他將酒杯晃了晃,一口飲盡:「心不由己,若是遇上了那樣一個人,也只能認了。」目光,下意識落在了遠處。
於景安一個勺子扔過去:「你小子,裝什麼情聖!」
於景言吃痛地捂著頭,這才將目光從阮江西身上收回來,罵道:「你怎麼這麼粗魯。」
於景安粗魯地又賞了他一個爆栗。誒,她家這傻弟弟,明知道情深空付,還一股腦往裡栽。搖搖頭,她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月上雲梢,還未夜深,竟冷了幾分,宴不成宴,陸陸續續便散了場,酒杯碰撞的聲音停息,露天的天台下,離會場十幾米遠,沒有燈光布置,有些昏暗,遠遠聽見有隱約的男聲,似乎在爭吵。
「我是你父親。」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
隱隱聽到了兩句,不是太真切,林燦正要過去,便見柳是走過來,大概是剛剛爭吵得厲害,他眼睛都有些紅。
柳是與他父親,每次見面,都少不了一番爭鋒相對。
他徑直走開,好像沒有看見林燦一般。
「柳是。」
柳是停下,林燦追上去,問他:「要不要去喝幾杯?」
他沒有回答,斂著的眸,深邃而望不見一點情緒。林燦走在他旁邊:「酒可是個好東西,能輕易叫人繳械投降。」
柳是還是沒什麼反應,思緒很重,眉頭擰得緊緊的。
林燦卻笑笑,好似不在意地玩笑:「我不騙你,你看你後母,嘴巴那麼嚴的一個人,平時就知道裝深沉睿智,剛剛才幾杯下肚,就拉著我開始胡言亂語口無遮攔了,你猜她剛才對我說了什麼?」
柳是只是聽著,一言不發。
林燦話語一轉,學著她母親的醉話:「葉宗信當年還是不夠狠,比不上狼狽為奸的那兩個人。」
柳是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林燦,臉色轉瞬就刷白:「她還說了什麼?」
「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眸光近乎逼視,她盯著他,「像欲蓋彌彰。」
柳是轉頭就走。
林燦喊住他:「柳是。」頓了許久,她走到柳是面前,正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問道,「那兩個人,除了蘇鳳於,還有誰?」
他回視她的眼:「我不知道。」幾乎脫口而出,柳是回答得太快了。
他啊,還在欲蓋彌彰。
「你在撒謊!」
他突然沉默,墨染的眸,沉沉浮浮的光影亂得一塌糊塗,就那樣直直看著林燦的眼。
她突然發出一聲輕笑:「柳是,若你以後要對我說謊,千萬不要刻意看我的眼睛,」她走近,抬起手,放到他眼睫之下,並未觸及到柳是的眼,「知道嗎?你說謊的時候,眼睫毛會動。」
柳是猛地後退幾步,張張嘴,卻什麼都沒說,一句辯解都沒有。
林燦卻逼近,盯著他的眼,不容他半分閃躲:「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當年阮清出車禍的那輛車,動手腳的除了葉宗信還有一個人!你裝傻了這麼多年,你不敢讓我知道,你到現在都還在否認,」字字錚錚,幾乎嘶喊,「到底是你無地自容,還是你要袒護你那個狼子野心的父親?」
他後退著,撞在護牆上,額頭全是汗,緊抿的唇卻沉默不言。
「你說啊,說啊!」她重重推著他,大喊,「柳是,你為什麼不否認?為什麼不解釋?」
「林燦,」柳是坐在地上,抬起眼,蒼涼空洞極了,他說,「林燦,我不敢。」
「你在怕什麼?」
他縮在地上,肩膀顫抖得厲害:「我怕她知道了,就再也不理我了,我怕她責怪,怕她像看陌生人一樣看我。」毫無生氣般,眼神冰涼冰涼的。
人啊,最怕的那個人,總是最愛的人,因為太在乎,所以丟不得,丟不起,患得患失得像個傻子一樣。
呵,這個傻子,怯懦又卑微的傢伙。
林燦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