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宋辭,從來都勢在必得。」
心平氣和,殺人於無形,陸千羊覺得,光是這氣度與姿態,於景緻就不夠看。
她怒極,反笑:「阮江西,你真是讓人討厭。」
阮江西淡淡抬眸:「彼此。」
於景緻轉身就走。
一番交鋒,顯然,阮江西大獲全勝。
陸千羊對阮江西豎起大拇指:「霸氣側漏!小的服了。如果你對你的角色也能這麼誓死捍衛我就燒香拜佛了。」
阮江西沉默以對。
好吧,事業哪能與宋大人相提並論。
電話響,陸千羊看了一眼來電,立馬坐正了,將電話放到耳邊,十分狗腿地一笑:「大大有何指示?」
這語氣,一聽就是對著金主大人的。
陸千羊笑得很真誠:「葉子大大說哪的話,怎麼可能躲著您。」
電話,是葉子編劇打來的,林燦與阮江西隔著這麼一層關係,如今窗戶紙捅破了,所為何事也不免揣測了。
「江西電話打不通?」陸千羊就佯作沉思了一下,然後臉不紅心不跳,說謊不打草稿,一溜一溜地扯謊,「噢,我家藝人飛國外了,你也知道我家江西人紅通告多嘛。」
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麼,陸千羊很震驚:「見面?」瞟了一眼阮江西,見她搖頭,陸千羊立馬順溜地回話,「大大稍安勿躁,我立刻核查一下我家藝人回國的航班。」
陸千羊捂住電話,作勢查航班,好一會兒才繼續睜眼說瞎話:「編劇大大,最近幾天都沒有合適的航班呢?要不改天約?」
「那好那好。」
「客氣客氣。」
一番太極打過去,掛了電話,陸千羊看阮江西:「你的衣食父母兼失散多年的姐妹,最近電話打得很勤啊。」
「嗯。」然後,阮江西就沒別的想說的了。
這幅不痛不癢的樣子,真讓陸經紀人很無力。
「從於家的謀害門曝光到現在,嗯,插一句,媒體已經默契地統稱於家壽宴事件為謀害門,還真是把矛頭對得准啊。」陸千羊嘖咋舌,「這才幾天,來解約的劇組能從病房排到醫院大門,三教九流的咱無所謂,但葉子編劇的大腿抱住了,我就不打算撒手。」陸千羊問阮江西,「她還不知道你是葉江西吧?」
「我不確定。」
陸千羊惆悵了一下,自我肯定:「還好我機智。」
「機智地躲到國外去了嗎?」
聲音,從門口傳過來,三分笑意,七分深意。
陸千羊傻愣:「額……」然後轉頭,對著來人扯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好大一坨猿糞吶。」
林燦閑庭信步地走進來:「不是在國外嗎?」
「……」
陸千羊無言以對。
「不是沒有航班嗎?」
「……」
陸千羊無地自容,默默地退到牆角。
林燦笑了笑,不再追問,看向阮江西:「身體怎麼樣?」
語氣,平心靜氣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阮江西回:「無礙。」
「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林燦停頓了一下,補充,「你把唐婉推下水,以及你和宋辭鬧分手的傳聞。」
絕口不提阮江西的身份,林燦此番,到底幾個意思啊。陸千羊蹲牆角,有點看不大明白。
「只是傳聞。」
阮江西的回答,太無關痛癢了。
林燦似乎在質疑阮江西的說辭,許久,才說:「我不管是不是傳聞,沒留下證據就好,我可不想我電影的女主角因為刑事糾紛耽擱拍攝。」
對於於家的謀害門,葉子編劇只表示,沒留下證據就好,陸千羊覺得很玄幻,劇情轉換地太快了。
「我的律師很厲害,你不需要擔心拍攝問題。」
阮江西的回話,很官方。
林燦也不走心:「那就好。」
這你來我往,只說拍攝問題?
陸千羊立馬從牆角跑過來:「這麼說,大大是來慰問的?」不是來解約的就行,這桔梗劇組的大腿,說什麼也得抱住。
林燦似乎隨口說了句:「順路而已。」看著阮江西,似笑非笑,「家裡的老人心臟不太好,可就是偏偏有人要上天入地生生死死的,這不,把人弄到醫院來了。」似真似假,幾分玩笑,幾分試探。
這上天入地生生死死說的是阮江西吧,大概,林燦是聽到什麼了。
陸千羊看天看地看窗外,作傷春感懷之狀:「嘿,這年頭,不孝子孫猖狂得很呀。」
林燦對此不置一詞,聳聳肩:「我走了。」
阮江西頷首。
林燦轉身,手心握緊,掌心全是冷汗,走了幾步,她回頭:「你就沒有話對我說?」
阮江西張張嘴,如鯁在喉,久久,只道出一個名字:「小燦。」
像年少時,她喊她小燦,她喊她江西,她們從不以姐妹相稱。
林燦突然發笑,灼灼目光像燃起的星火,直直望向阮江西:「我的電影果然沒有選錯角。」所有笑意,盡斂,她說,「葉江西,你演得真好。」
「小燦,我是阮江西。」
是啊,她從來沒有否認過,她是阮江西。
林燦冷冷一笑,眸光,漸進轉冷:「我怎麼忘了,十五年前就沒有葉江西這個人了,姐妹相認這種橋段當然不會有,仇人相見還差不多。」
仇人……
到底有什麼仇呢,只怪她們那時都太年幼,各自為營,無能為力罷了。
阮江西緩緩搖頭:「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仇人。」
「你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姐妹,不然不會十五年了都沒有一句問候。」
阮江西沉默著,林燦轉過頭去,不看阮江西,不讓她看到她紅了眼眶如此沒有出息的樣子,許久,她抹了一把眼睛,語氣不善:「外邊有個傻子,已經在門口站一天了。」林燦睃著門口,「柳是,站得腿不酸嗎?」
阮江西抬頭望去。
大概過了幾秒,柳是緩緩從門後走出來,有些局促,有些不安,沒有靠得太近,隔著幾米的距離。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他抬頭,本只想看一眼,卻再也挪不開視線。
阮江西從病床上起身,走近他,沉默相視了許久:「這些年過得好嗎?」開口,卻只有這句蒼白的問候。
「不好。」他看著她,「只要想到你,就會很不好。」
這個傻子……
怎麼會好呢?柳是也好,她也好,江西也好,誰都不是倖免者。林燦轉過頭去,仰起頭,將眼眶裡的眼淚流回去,然後裝作若無其事。
「柳柳,你怨我嗎?」阮江西穿著病號服,臉色有些蒼白,仰著頭,看著曾經那個小小的少年已經長成了大人。
柳是重重地咬字:「是,我怨你。」
阮江西喉間哽塞:「我——」
他打斷她,紅著眼,幾乎情緒崩潰:「為什麼不找我?為什麼不帶我一起離開?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十五年了,柳是在葉江西空白了十五年的歲月里行屍走肉,終於,終於活過來了……
這個傻子,他只怨沒與她一起走嗎?那時候,他們都那麼小,哪裡能改變什麼。
也許,柳是怨的是他自己吧,他從來都不捨得怪她的。
「對不起。」
阮江西說對不起,只說了這三個字,絕口不提那些過往與彼此不為人知不為人言的酸楚。
只是,這三個字,如何能承載。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柳是走過去,伸手,有些顫抖,緩緩將她抱進懷裡,哽咽了喉,「你還活著,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
這樣容易滿足,像個傻子。
連陸千羊這個沒心肝的都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淚,轉來臉,然後,眼瞪大了。
紅杏出牆,抓姦抓雙!陸千羊腦中只浮現出這八個大字。低聲感嘆了一聲:「人生真是一場戲,怎麼狗血怎麼來。」聲音驟升八個調,「咳咳咳,宋少,您來得巧啊。」
阮江西猛地轉頭。
柳是的手還放在她肩上,情緒未曾平息。
倒是林燦笑了一聲:「柳是,差不多就行了。」看宋辭那張俊臉都黑成什麼樣了,再抱下去,會出事的。
「阮江西!」
「你過來!」
宋辭言簡意賅,冷冰冰,一副要龍心大怒的表情。
阮江西卻笑了,還紅著眼,卻散了眼底所有陰翳,輕輕推開柳是,走到宋辭面前,抬頭看他:「宋辭,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三天,恍若隔世,他終於還是來了,終於還是捨不得她是嗎?
宋辭伸手,攬過她的腰,低頭,一口重重咬在阮江西唇上,沒有痴纏旖旎,用盡了力氣,發泄他所有的不滿。
她不躲,乖乖任他咬,很疼,卻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