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章 宋辭,我怕

「怎麼能當沒聽到呢,我聽見我媽媽在喊,葉宗信他一定在欺負她。」

她推開劉媽就往外跑。

「這是要去哪呢?」蘇鳳於抱著手,依著門口,一隻手拽住江西的手腕。

小小的孩子,紅著眼,倔強地咬著嘴角:「滾開!」

她伸出小手就推蘇鳳於,可到底年幼,哪裡有力氣掙開,蘇鳳於重重一甩,便將她推回了房間:「小小年紀脾氣很大,口氣也不小。」

「要你管!」她倔強極了,死死瞪著蘇鳳於,絲毫不肯示弱,卻在僵持時,她聽見了母親的聲音,憤怒,卻絕望。

「葉宗信,你放手!」

「放手?除非我死。」

「那你去死!」

「哼,就算我死,也要拉著你一起死。」

葉宗信的聲音,幾乎暴怒,癲狂極了。

那個男人瘋魔了,醜陋得讓江西快要不認識了。

蘇鳳於突然嗤笑出聲:「呵,玩真的呢。」鳳眼拉出一抹笑意,她心情像是極好,「不過幾句話,這都要玩命了。」

江西猛地抬頭瞪過去:「你對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吹了點枕邊風,說你——」她走近,微微傾身,凌厲的眸落在江西的臉上,抬手捏住了江西的下巴,笑著端詳,「說你這小臉長得真像宋錫南,難怪那麼招那對父子喜歡。」她笑著,洋洋得意,「你的父親,居然連這種信口挑唆的話都會相信。」

那時候,江西並不懂這樣一番話,會帶來怎樣的驚濤駭浪,只是,從未那樣討厭過這個女人,這個讓她母親日夜垂淚的女人,她張嘴,狠狠咬住了蘇鳳於的手腕,用了所有的勁,只一下,便嘗到了滿嘴血腥。

「啊!」

蘇鳳於幾乎尖叫出聲,用力縮回手,卻被女孩拽得緊緊的:「你敢咬我!」她氣急敗壞,抬手便打在江西背上,然後用力一甩。

江西猛地撞在茶几上,額頭瞬間便青紫了一大片。

「小姐!」

劉媽連忙跑過去,將蜷縮在地上的小人兒抱進懷裡,用自己的背擋住她,扭過頭滿臉防備地盯著蘇鳳於。

蘇鳳於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語氣極盡厭惡:「小賤人,你就等著哭吧,你們母女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轉身,『咣』的一聲,房門被重重關上,從外面落了鎖。

顧不上痛,江西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到門口,幾乎哭喊出聲:「開門,快我開門!」

她用力地敲打著門,掌心,迅速紅了一大片。

「姑姑,小燦,開門,放我出去。」

「姑姑,小燦!」

手心,灼|熱地疼,她似乎麻木了,一遍一遍用力地拍打著,甚至用那樣消瘦的肩一次一次去撞擊。

可是,無動於衷……

小小的身子緩緩癱軟在地上,她扒著門,手上機械地捶打:「快開門,我媽媽在哭,我媽媽在哭。」

「快去救救她。」

她聽見了,母親在哭,她也在哭,眼淚落了一地,聲嘶力竭。

「我媽媽在哭……」

江西抱著雙膝,縮成小小的一團,渾身都在顫抖,眼裡模糊了眸底的清光,只剩下灰暗的絕望。

那時候她才九歲,小小的年紀,還不懂大人們的爾虞我詐,也不懂情愛風月里的陰謀,只是知道,她再也不會有父親了,傾盡所有時光,她都不會原諒那個讓她那麼絕望的男人。

「小姐,沒用的,姑小姐帶著林燦小姐去了公司周年慶,葉老爺和柳姑爺,他們,」劉媽抱著江西顫抖的身子,忍不住眼淚,「他們不會管的。」

她抬起眸子,沒有再哭,只是盯著門,怔怔出神:「這個家,原來這麼冷漠,這麼無情。」

母親的哭喊聲還在繼續,隱隱約約,有葉宗信的辱罵聲,還有蘇鳳於久久不息的冷笑,所有的喧囂與嘈雜,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江西捂住耳朵,蜷在地上,安安靜靜的,好像失去了線的木偶。

「江西!」

「江西!」

是柳是,是她的柳柳來了。

灰暗的眸光,緩緩亮了顏色,她趴在門上,一聲一聲喊:「柳柳,柳柳。」

她在喊他,她在求救,一遍一遍,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柳是貼著門:「江西,不怕,我會幫你,我會幫你的。」

分明那樣稚嫩的聲音,卻那樣字字鏗鏘。

江西哭了,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隔著門大聲地抽泣。

她不喜歡哭的,就算七歲那年從爬滿常春藤的屋頂上摔下來,扭斷了腳踝她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是現在,她在哭……

「江西,別哭,你讓開,我撞開門。」

她哭著說好,哭著喊他的名字。

柳是紅了眼,用力地往門上撞,像是不知道痛,一遍一遍用肩膀去撞門。

他也才九歲,與江西一般大,剛學會念英文,還不會游泳,像天底下所有九歲的孩子一般,肩膀瘦小又無力。

「別撞了,柳柳,沒用的。」

「砰!」

柳是狠狠撞在門上,大概用了所有力氣,小小的身體被大力地彈開,跌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灰塵,還有眼裡,越發荒涼的神色。

他的江西,在裡面喊他,可是他卻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

「砰!」

「砰!」

一次一次,不知疼痛似的,他狠狠撞在門上,又被門狠狠彈出許遠,起身,搖搖欲墜,已經快要站不穩了,視線有些模糊,唯獨耳邊,江西在哭著。

「柳柳,夠了。」江西哭得厲害,斷斷續續地喊著,「別撞了,別撞了。」

「救我媽媽,救我媽媽。」她聽到了,葉宗信在打她母親,有哭聲,有辱罵聲,還有青花瓷破碎的尖刺。

「江西,別哭了,我去,我現在就去。」

只是,他轉頭,便讓他父親堵住了所有的路。

「回你房間去!」

柳紹華只說了五個字,不容置疑的命令,臉上沉著所有情緒,烏壓壓的眸,冰冷刺骨。

這便是他的父親,柳是從來沒有這樣討厭自己身上流著這個男人的血。

他身量還不到柳紹華的胸膛,揚起頭,倔強地沖著他喊叫:「不!」

柳紹華的臉徹底冷沉了,幾乎咆哮:「柳是!」

柳是置若罔聞,他只聽見,江西在叫他。

「柳柳。」

「柳柳幫我。」

「柳柳!」

柳紹華沉聲大喊:「回去!」

「我不!」

他像頭炸毛的小獸,紅著脖子嘶吼,扭頭就往江西那邊跑。

柳紹華一把拉住他,往回拽:「現在就回你房間去。」

「我不走,我不走!」他雙手雙腳發了狠地亂踢亂蹬,甚至用牙齒去咬柳紹華的手背。

「和我們沒關係,不要多管閑事。」分明才半大的孩子,卻不知道哪來的勁,怎麼拖都拖不走,柳是幾乎將他扛起來,柳是卻突然不掙扎了。

怎麼會是閑事呢,屋裡的人是江西啊,是唯一一個會將那些喊他拖油瓶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的人,唯一一個在他生日的時候給他唱生日歌,會在冬天送他一頂女孩子才會喜歡的粉色帽子。

「爸爸。」

自從他母親去世之後,柳是幾乎沒有再這樣喊過他。

他紅著眼,眼淚一滴一滴砸下來,哭著央求:「爸爸,我求你,我求你。」

「江西在叫我。」

柳紹華冷笑,稚齡的孩子能做什麼呢,能改變什麼呢,徒勞無功而已。

柳是卻哭啞了聲音:「我不能走,就算什麼都做不了,我也不能走。」

「江西在叫我,你讓我過去……」

柳是哭得厲害,還有屋裡女孩的哭聲,一片嘈雜刺|激人的聽覺。

他這個兒子,就算他母親離世,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如今卻為了別人家的女孩,哭得一塌糊塗。柳紹華鬆手,只說了一句話:「別白費力氣了。」

柳是重重搖頭,往回走,大概肩膀受傷了,走起路來跌跌撞撞,他趴在門上,紅著眼,有些抽噎,卻輕聲地哄著屋裡哭泣的女孩:「江西,不哭了。」

「我去叫人,你等我。」

「你別怕。」

柳是還沒長到門鎖的高度,小小的個子,縮在門上,緊緊貼著門縫,一聲一聲哄著江西。

「不要哭了。」

「我不會走遠的。」

「我就在外面。」

他也稚齡,這般大的孩子,如何會不害怕,也不知道怎麼做,只是,他一定要告訴江西,他不會走,就算什麼都做不了,也不會讓她一個人。

柳紹華凝視了許久,一言不發,轉頭而去,對面,葉明遠正拄著拐杖,靠在樓梯口。

目光相對,沒有交流,只是遠去的方向,如出一轍。

有時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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