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丁小姐,你的禮儀老師沒有告訴過你嗎?在西方禮教里,以指指人,是非常不禮貌且折損身價的行為。」

丁小卉完全被噎住,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光鮮亮麗的貴族圈是嗎?這個圈子的規則與玩法,還有誰比她懂呢?阮江西後退一小步,正視對方,行了個淑女禮:「我和你無話可說,抱歉,失陪。」

如此休養禮儀,用陸千羊的話來說:這是貴族的殺人不見血。

丁小卉瞠目結舌,氣得渾身顫抖,對著阮江西的後背辱罵:「你別給臉不要臉。」

阮江西並未給一丁點反應,倒是丁小卉身後冒出一顆小腦袋出來,臉胖嘟嘟的,笑起來十分討喜:「姐姐,別生氣。」眨巴眨巴大眼睛,十分天真無害,「臉上的粉會掉。」

「宋陵!」丁小卉喊得聲嘶力竭。

宋陵是何人?Y市誰人不知道,宋家除卻宋應容之外的另一號大魔王,宋錫東膝下獨女,自幼養在國外,極少在Y市,只是回來一次,捅破一次天,是個無法無天的。

宋陵撲扇著大眼,這小魔女,生得十分嬌俏可愛:「別那麼大聲,一點都不淑女哦。」

「你給我等著。」丁小卉跺了跺腳,被氣跑了。

「哼,小樣!」宋陵蹭了一下鼻子,對著阮江西喊,「誒,前面的,給我站住!」

且說那邊丁小卉狼狽逃竄,迎面便撞上了人,一杯紅酒半數灑在了鵝黃的紗裙上,濺了滿身酒漬,她趔趄了幾步,當場便發作了:「你沒長眼啊!」

抬頭,只見對方聳聳肩,表情玩世不恭。

這張臉,怎生如此俊。

丁小卉愣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調已經放軟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這俊得讓人姑娘找不著北的,不正是顧白那個妖孽。

顧白懶懶一笑:「我確實不是故意的。」

丁小卉正想搭訕幾句,顧白卻揚起手裡餘下的半杯紅酒,動作斯條慢理,十分緩慢,舉至丁小卉的頭上,緩緩傾倒下去。

猝不及防,紅酒,潑了丁小卉滿臉,她錯愕在當場,完全傻掉了。

顧白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裡的紅酒杯,他略帶歉意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手滑。」

這人,生得惑人,竟如此無禮。

丁小卉眼裡都冒火了:「你——」

顧白截斷她的話:「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人兒,他說,「是我顧家的人,哪是你能欺負的。」

顧家,H市顧家……

丁小卉回頭,對面依著池子站立的,只有阮江西一人,她怒極,反笑了,提著裙擺,幾乎落荒而逃。

「嘖嘖嘖。」宋應容抱著手由遠走近,「那樣的美人,顧律師你也下得去手。」

「我不喜歡憐香惜玉,我只護短。」

顧白將手裡的紅酒杯隨手扔進了泳池裡,朝著阮江西走去。

那邊,宋陵小魔頭這托著小臉看好戲,瞧見丁小卉狼狽的樣子,十分幸災樂禍:「那個丁小卉,胸大無腦,還好意思覬覦我宋家的人。」鄙視完丁小卉,又瞧著阮江西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將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一番打量,脆生生的聲音哼了一聲,「你就是宋辭哥哥帶來的女人?也不怎麼樣。」

阮江西沉吟了一下,念了一個名字:「宋陵。」

「你認識我?」宋陵立刻歡喜了,「是不是我宋辭哥哥經常向你提起我?」

「不是,我看過你的資料。」阮江西如實回答,「他不記得你。」

宋錫東一家,長居國外,宋辭人物關係圖裡,這一家,基本是被冷凍的。

宋陵惱羞成怒:「扯淡!」這七八歲的小姑娘,爆起粗話來,倒是十分地底氣十足。她惡狠狠地瞪阮江西,「姑姑說宋辭哥哥連狐狸精都記得,才不會不記得我!」

這狐狸精,指的是她吧。

阮江西有些哭笑不得。

「宋陵!」

是宋應容一聲暴吼,叉著腰正站在幾米外:「不要篡改老娘的話!」嗓門很大,回聲響徹到十米外。

大概宋陵的粗話是宋應容教的,這一大一小兩姑侄,說話的語氣,相似得如出一轍。

宋陵似乎很怕這位長輩,往後縮了縮,用這個年紀特有的單純語氣說:「姑姑,你怎麼被放出來了?你那個男秘書不告你性騷擾了?不告你貪錢了?」

「……」宋應容被噎住,是誰這樣教壞小孩的,這個在國外長大的小混蛋,這麼學得一嘴國內污腔。

宋陵小朋友的視線又落到顧白身上,小姑娘作狀不可思議:「姑姑,你又換男秘書了。」大眼睛眯成一條線,亮晶晶的十分可愛,說話的語氣人小鬼大,「不過這個比上一個更漂亮。」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小混蛋!宋應容直接上去,揪住耳朵教育:「誰教你的,好的不學,專學壞的。」

「你教的!」

「你欠揍是吧!」

「我要去法院告你你虐待兒童。」

「法院都歸我管。」

「……」

顧白搖頭,越發替Y市人民擔憂,宋三這種人,當市長是不是太冒險了一點。

顧白徑直站到阮江西旁邊:「剛才那個女人,你認識?誰家的?」

追根究底,顧白想必還不解氣。

也是,他處事一向奉行秋後算賬連本帶利。

「我也沒有吃虧,那杯酒已經夠了。」

顧白完全不贊同:「那只是利息,連本帶利,是咱們顧家的家規。」

如此家規,當真粗暴。

這記仇護短的性子,跟顧輝宏十分相像,大概因為這樣,顧家轉正了幾十年,還是不能完全漂白。

「顧白。」阮江西有點嚴肅了,顧白是律師,她終歸不想他玩得太過。

只要阮江西一固執,顧白就沒轍了。

他舉手投降:「OK,依你。」

「你們認識?」宋陵左看看顧白,又看看阮江西,眸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問宋應容,「他們有一腿?!」

這小孩,怎麼就教育不好,宋應容很頭疼。

「江西。」

是宋辭的聲音,尋她而來,似乎有些急促。

宋陵好興奮,立刻化身小迷妹,飛奔過去:「宋辭哥哥!」

宋辭繞過她,眼眸里,只容了阮江西一人。

宋陵有點小失落,可是一想到宋辭哥哥的女人和姑姑的男秘書有一腿她就顧不上失落了:「宋辭哥哥,你來得正好,他們——」她指著顧白和阮江西,控訴,「他們蛇鼠一窩!」

「你是誰?」

「……」宋陵小朋友幼小的心靈被傷害了。

宋應容言簡意賅:「你妹。」

宋辭沒興趣,也懶得理會,只關心他的女人:「她們欺負你了?」

這個她們,應該包括宋應容,還有宋陵,或者,還有別人,反正在宋辭眼裡,除了他自己,他女人跟誰在一起,他都不放心。

阮江西搖頭:「沒有。」

宋辭將她拉回自己的懷裡:「餓了嗎?」

「有一點。」

「我帶你去吃東西。」又問,「冷不冷?」

「累不累?」

「累的話,我們先回家。」

噓寒問暖,極盡溫柔。

宋陵小朋友都驚呆了,問宋應容:「姑姑,是不是我在國外待太久了,我覺得宋辭哥哥好陌生。」

宋應容攤攤手:「我也覺得。」

姑侄兩都陷入了深思。

正廳,藍調輕緩地響起,壽宴揭開了帷幕,陸陸續續的嘉賓入席,不遠而來,竟還有兩位稀客。

「於老,我們夫婦不請自來,打擾了。」

這不請自來的,不正是葉宗信夫婦,自打葉競軒入獄,於景言傳出吸毒緋聞,這一向交好的於葉兩家便鬧僵了關係,雖沒有光明正大地撕破臉,但此次於老壽宴,帖子卻沒有發給葉家,可見於家的態度了。

然而,這葉家夫婦不請自來,怕是想重修舊好。

於照和也是個圓滑的,當著眾多賓客的面,禮數自然是做足了:「說哪裡的話,葉總和夫人這樣的大忙人能來喝一杯壽酒,我老頭子臉上也有光。」

這一來一往,彼此都留了幾分餘地。誒,商場,一向如此,爾虞我詐假得很。

葉家夫婦與於老一番寒暄之後,這才注意到坐在貴賓席上的宋家人。

蘇鳳於走過去,語氣熟稔:「宋夫人,好久不見。」

唐婉自顧飲酒,看都沒有看蘇鳳於一眼:「你們葉家的人,我一個也不想見。」

蘇鳳於的表情,有點僵硬了。

「江西。」

阮江西坐在人群最外圍的餐桌上,有些出神,並沒有回應宋辭。

他又喊了一聲:「江西。」

「嗯?」阮江西這才收回視線看向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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