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

顯然,這不速之客是來秋後算賬的。

「你們如果是來找麻煩的,」走到廚房,繼續給他的江西熬湯,連眼神都沒有抬起,「最好儘早離開。」

宋謙修冷哼:「你倒護著她。」

宋辭關了火,緩緩從廚房走出來,用毛巾擦了擦手,抬眸,一雙黑沉幽深的眼,與窗外嚴冬一般冷:「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打她的主意。」

語氣,神色,態度,如此桀驁不羈,哪有半點身為宋家人的友善,只怕整個宋家在宋辭眼裡也比不上他的女人一分重量。

宋謙修惱羞成怒:「那你就不該碰那樣的女人。」拄著拐杖的手背,青筋爆出的紋路越發明顯,「我宋家的門檻絕對不允許隨隨便便的女人踏進一步。」

宋辭牽起唇角,冷冷一笑:「我對你宋家的門檻沒興趣。」他坐在沙發上,懶懶後靠,漫不經心的隨意,「別在我面前擺長輩的架子,我很多年前就不吃這一套,你是什麼,宋家又是什麼,我完全不記得。」

不記得,也沒有興趣記得,宋辭一直都知道,他這樣的人,心狠手辣慣了,便註定要薄情寡義,一個阮江西,就傾盡了他所有感情,對於宋家,他沒有半點惻隱之心。

「你——」宋謙修血氣一涌,猛烈地咳嗽。

唐婉給宋謙修倒了一杯水,倒是不疾不徐:「我們只是來見見那位才剛到Y市就把軍界鬧得風風雨雨的阮小姐,一家人不用這麼針鋒相對。」

「你是誰?」

唐婉表情僵了,許久之後:「我是你母親。」

「不認識。」宋辭繼續面無表情,「說完了就出去。」

唐婉啞然失笑,臉上精心掩飾的表情,還是露了痕迹,一點一點冷下去。

氣氛正是僵冷的時候,清雅的聲音傳過來:「宋辭。」

唐婉的視線尋聲望去,只見女人緩緩走下樓梯,披著黑直的發,只露出側臉的輪廓,清雅婉約極了,一顰一蹙,都像中世紀素描畫里走出來的貴族仕女。

這是唐婉第一次與阮江西打照面,除卻震驚,竟有種難以嚴明的慌促。

「你怎麼起來了。」宋辭神色有些緊張,走到阮江西身邊,攬著她的肩,「回去躺著。」雖是命令,語氣卻柔軟得不像話。

唐婉與宋謙修皆是一愣,儘管早便聽聞了宋辭對阮江西鬼迷心竅的傳聞,到底還是從未見過宋辭這般小心翼翼對待他人,不免難以置信。

「是誰來了?」阮江西站在最後一階台階上,視線齊平,她只是看著宋辭。

「是不是吵到你了?」

阮江西搖頭。

「是無關緊要的人。」宋辭拂開她的頭髮,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燒已經退了,還有沒有哪不舒服?」

「我沒事了。」

阮江西微微側眸望去,沙發上坐著兩個人,都背著身,抿了抿唇角,便不動神色地收回了視線。她大概知道這兩位『無關緊要』的人是誰了?

對於那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宋辭完全不關心,滿腹心思都在阮江西身上,攏了攏她披著的毯子,觸了觸她手上的溫度,確保她沒有受涼之後,才問:「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

不待阮江西回答,唐婉轉過身來:「你就是阮江西。」

阮江西走下最後一階台階,從宋辭懷裡露出一張白凈娟秀的容顏,視線輕輕淺淺,毫無雜陳,一塵不染的眸子看向唐婉:「你好。」

「咣!」

唐婉手裡的杯子毫無預兆地墜地,四分五裂濺起一地水花。

這雙眼,竟如此像那個人……

「你——」瞳孔驟縮,唐婉近乎獃滯地盯著阮江西,「你是誰?」臉色蒼白又慌張,眼神里,竟有一絲絲一閃而過的恐懼。

「唐夫人,」眼眸自始至終,好似沉寂的秋水,毫無漣漪,微微染了些許涼意,她直視著唐婉,「我是阮江西。」

她喚她唐夫人,如此語氣,像極了十五年前的那個女孩。

阮江西……

這個女孩,有著她最討厭的姓氏和名字,這樣巧,這樣吻合,就好像一場精心策劃的局,而她,身在局中,卻看不透一點端倪。唐婉幾乎是吼出聲的:「宋辭,我不同意你跟這個女人在一起。」如此失禮,如此將情緒外露,根本不是唐婉平日的作風,只是當她看著阮江西這雙眼,便根本沒辦法理智,「誰都可以,唯獨這個女人我不同意。」

太像了了,像那個女孩伺機而來,讓她完全亂了陣腳。

阮江西卻只是笑笑,似乎沒有聽聞到唐婉的話:「宋辭,我有些餓了。」

宋辭站在阮江西身側,完全無視唐婉,輕聲徵詢阮江西:「我給你熬了粥,要不要現在喝?」

「好。」宋辭牽著她往廚房走,眼中,只有阮江西。

如此視而不見,就好像她所有的咆哮都成了一場鬧劇,唐婉大喊:「宋辭!」

宋辭腳下停頓,側目而視,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你剛才的話在我這沒有任何參考價值。」語氣越發冷冽,「我沒有耐心了,你們現在就出去。」隨即,牽著阮江西去了廚房。

「你生的好兒子!」宋謙修將水杯一扣,拄著拐杖便走了。

唐婉突然冷笑,眼眸,漸進覆上一層灼|熱:「真是陰魂不散。」轉身,踩著一地玻璃碎片,發出刺耳的聲音。

「江西。」

「江西。」

阮江西拿著勺子,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宋辭湊過去,碰了碰她的臉。

阮江西抬頭:「嗯?」

「怎麼了?不好喝。」宋辭低頭,舔了舔阮江西的嘴角,「這次沒有多放鹽。」宋辭覺得,味道是可以的,接過阮江西的碗放下,把她抱起來,放在半人高的櫥柜上,仰著頭親她的下巴,「在擔心什麼?」

她的心事,哪裡藏得過宋辭的眼睛。

「宋辭,我有預感,你的母親與我會水火不容」

預感?不,不是預感,是一場躲不掉的腥風血雨。

宋辭端著她的臉,將視線拉近,他蹭了蹭她的臉:「怕什麼,她玩不過我。」

語氣,儘是偏袒,宋辭的心,偏得厲害,他只管他的女人。

阮江西有些顧忌:「她是你的母親。」

她與唐婉,終究難免一場征戰,那麼宋辭……

所有憂慮,在她眸中凝沉成一團墨黑,暈染不開的暗影,她啊,又在顧慮他。

宋辭倒是希望他的江西,能學著自私一點。他端著她的臉,用指腹摩挲著她緊抿的唇角,告訴他的女人:「我又不是孝子,唐婉哪裡有你重要。」挑起一縷頭髮,親了親她的發梢,宋辭說,「她連你的頭髮都比不上。」

語氣,倔強,還帶了一種近乎偏執的決絕。

阮江西痴痴看著他,秋水凝眸,清光徐徐。

「不要管唐婉,你想怎樣就怎樣。」宋辭握著阮江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放在唇邊,親吻她的手背,他說,「江西,我這樣連記憶都沒有的人一開始就註定要一人為營,唐婉,還有整個宋家,於我而言,只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孑然一身,這樣獨自為營了十五年,宋辭他,會不會也曾孤寂呢?

她只覺得,那樣心疼他。

阮江西雙手纏上宋辭的脖子,笑吟吟地湊上去看他的眼,她輕聲地笑著:「誰說你是一人為營,不是有我嗎?」

宋辭看著她,笑靨如花,很好看。似乎,那些不曾有過記憶的過往,不曾覺得遺憾的記憶,突然就變得蒼白起來。要是,能早些遇見她,該多好。

宋辭摟住她的腰:「嗯,我有你,你是我的。」將臉湊近阮江西唇角,宋辭說,「江西,你親親我。」

阮江西笑著親宋辭的臉,他的眉頭,他的唇角。

下午,宋辭推了阮江西的廣告通告,陪她坐在沙發上看定北侯的重播,剛好放到第一集,是阮江西與唐易的殺青戲。

宋辭越看到後面眉頭皺得越緊:「這樣的男人,怎麼能得到江山。」

這樣的男人?聽宋辭的語氣,似乎對定北侯池修遠很不滿。

阮江西窩在宋辭懷裡,笑著問:「他是怎樣的男人?」

宋辭哼了一聲,很不屑的口吻:「吃軟飯的傢伙,就知道靠女人。」

阮江西輕笑。

靠女人又何嘗不是一種謀略,三十萬大軍為嫁妝的清榮公主,征戰天下的女將軍秦若,哪一個不是天下男兒趨之若鶩的窈窕佳人,卻只有池修遠獨得兩位美人心,憑的又豈止只是容貌。

只是,唯有常青,那個最傻的女子,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謀。

「宋辭,如果你是池修遠,你會怎麼對常青。」

「我不是他。」

阮江西不明,看著他。

宋辭是這樣解釋的:「即便我的錢都是你,我也只會吃你一個人的軟飯。」

哦,感情宋辭是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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