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我們家你管賬

儘管搭戲了多次,唐易還是難免被阮江西這入戲的變態速度震驚到,迅速調整狀態進入角色。

這是定北侯池修遠最後一次見常青,他是兵臨城下的敵軍主將,她是駐守城池的將軍。

大燕殿外,池修遠高坐馬上,身後是千軍萬馬,烽火通明裡,她抱著燕驚鴻的屍體緩緩走進了刀光的暗影里。

她一身戎裝被血染紅,一步一步走下十米石階。

「常青。」池修遠看著十米之外的女子,怔了心神,喃喃出聲,「常青。」

她恍若未聞,將燕驚鴻的屍體放下,抬眸,瞳孔久久才凝神:「你來了,我知道,你終有一日會帶著北魏大軍來踏平這座宮殿,只是,竟這麼快。」

十年,一晃十年,恍如隔世,她征戰沙場,早已不是當年跟在定北侯世子身邊的影子了。

池修遠走近她,視線竟有些痴纏:「常青,我來帶你回去。」

她垂著眸,如夢呢喃:「他死了,燕驚鴻死了。」緩緩抬眸,一雙冰涼冰涼的眸子看著池修遠,一字一字如鯁在喉,「遠之,我不是北魏的常青了,我是大燕的叛臣。」她笑,荒涼卻落魄,「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十年潛伏,什麼是忠,什麼是逆,早便在一次次殺戮與征戰中被鮮血模糊了界限,她只知道,她再也拋不下大燕,拋不下地上這具早已冷卻了的屍體。

池修遠從未見過,這樣絕望到孤寂的她,伸手,卻始終未曾碰觸到她:「都結束了,常青,我帶你回北魏,帶你回種滿常青樹的定北侯府。」

三十萬大軍,退至十米之外,空蕩蕩的城,充斥著濃重刺鼻的血腥味,她的聲音空靈飄蕩,好似不真實:「沒有定北侯府了,從你把我送來大燕那天我就知道,當你坐上北魏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後就不會再有定北侯府,也不會有常青了。」

她知道的,從她以細作的身份來大燕的那一刻起,大燕便容不下她,當她第一次以大燕主將鎮守城池時,她便拋棄了北魏,拋棄了她的定北侯與常青樹。

回不去了……

他喚她,顫抖的聲音,他害怕,近乎央求著:「常青。」

她卻蹲下,看著地上的屍體,說:「他是為我死的,大燕的君主已亡,我這破城的將軍如何能活,我欠他一條命,這萬人踐踏的罪過,我是要陪他受的。」仰起頭,臉頰的血順著輪廓滑下,她那樣沉靜又失神地看她,「遠之,把我和他一起葬在大燕城下吧。」

池修遠幾乎嘶吼而出:「不!」

她卻笑了笑:「我是願意的,陪她受盡亡國子民的踐踏。」她起身,手緩緩抬起,握劍。

他運功,便去奪她手裡的劍。

青銅古劍出鞘,一道白光刺目,劍入胸膛,池修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怎麼忘了,常青一身劍術以快聞名,即便是他,也甘拜下風。

「不——」

「咣!」

劍鞘落地,她緩緩倒下,銀色戎裝下,血色妖嬈。

「常青!」

池修遠跪在她身側,顫抖著雙手,不敢碰觸她,萬千將士看著這個馳騁沙場指點江山的男子跪在女子身前,毫無姿態,誠惶誠恐。

「遠之,」她開口,絲絲血跡漫出嘴角,「那年常青樹下,你給了我生命,我還了你一生,不欠了,不欠了……」她伸手,抓著地上早已冰冷的屍身,「燕驚鴻,等我……」

手緩緩垂落,她合上了眸子。

「常青!」

他嘶喊,幾乎歇斯底里,只是,再也沒有人應他,他的常青終於被他送入了地獄……

附身,抱起她的屍體,池修遠伸手,一寸寸撫過女子冰涼的臉:「常青,這一輩子,我只做過一件後悔的事,那便是將你送來了大燕。」

北魏七十八年,定北侯池修遠登基,為北帝,統治兩國,一生仁治,載入史冊。

史書有言,北帝一生僅有兩位妃子,一位乃將門之後的女將軍秦若,一位是北魏的清榮公主,一文一武傾助定北侯奪得了天下,歷史只記住了被後世奉為巾幗英雄的兩位女子,卻沒有給死在大燕城下的薄命女子一點筆墨。

史書又言,北帝一生不曾立後,死後,與一副畫像同葬於前定北侯府的常青樹下,不曾設立墓碑,只有一把古劍佇立其墓。

冷風吹不散悲涼,空氣中漂浮了死亡的氣息,久久,才聽見張作風喊道:「OK!這一條,過。」

眾人這才從角色中晃過神來。

張作風低頭,暗暗抹了一把眼睛,然後說:「非常完美,我宣布,定北侯殺青了!」

分明是好消息,卻沒有半點歡呼聲,大概還沉寂在剛才的氛圍里。

唐易走到阮江西身邊:「我從來不演苦情的角色,江西,你是第一個讓我流淚的女演員。」眼睛微紅,剛才,他確實動情了,以定北侯池修遠的身份。

「我很榮幸。」

阮江西一如平日的冷靜與雅緻,哪裡有半點常青的影子。入戲快,齣戲更快,她對角色的掌控與轉換近乎出神入化。拍戲多年,阮江西是唯一一個讓唐易快速進入角色卻久久出不來的女演員,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場戲,全程都是阮江西在掌控。

唐易難得口吻正經嚴肅:「我收回我以前的話,你天生屬於這個舞台。」

阮江西頷首,淺笑:「謝謝。」

真是個有教養的淑女,唐易突然覺得,阮江西這樣的女人,配宋辭。足夠了。聳了聳肩,唐易走到主攝像機前。調出了回看,張作風湊過來一起看。

「很震撼是吧,這演技!」

唐易抬起手,將戲服的袖子甩給張作風:「張導,眼淚,擦擦吧!」

還真不是開玩笑,張作風剛才還真老淚縱橫了,現在眼都是紅的,他嘴硬,一把推開唐易的手:「滾丫的!」

唐易慢條斯理地退到一邊,用袖子給自己擦眼睛。

「太他媽驚悚了,」張作風抹了一把腦門,「老子導了三十年,第一次把自己感動哭了,我有預感,定北侯會因為阮江西而登上巔峰。」

唐易笑著拱手:「那我提前祝賀導演了。」毋庸置疑,阮江西有那樣的實力,這樣的演技,她若沒有登上巔峰,那一定是觀眾眼瞎。

更衣室里,陸千羊的眼睛簡直要亮瞎了!

「怎麼這麼多?」陸千羊捂嘴做驚訝狀,然後雙眼冒光,一頭鑽進服裝架的衣服堆里,「哇,全是大牌!」

「劇組殺青之後會有各種宣傳活動,這都是各大時尚品牌送過來的贊助服裝。」解釋完,魏大青把陸千羊拽出來,有點嫌棄她嘚瑟地在衣服堆里打滾的德行。

陸千羊哼了一聲,撩了撩齊耳的頭髮,湊到阮江西跟前:「有沒有喜歡的?」

阮江西略略抬眸:「你處理就好。」

陸千羊眼巴巴瞅著那堆衣服,好糾結的樣子,咬咬牙:「小青,都送回去。」

魏大青不明所以。

「順便發個聲明,江西以後的服裝贊助一律由TIN''s提供。」托腮,狀似深沉,「噢,記得提醒一下眾位時尚設計師們,我們江西的代言費很高,有意願可以預約。」

魏大青明白了,他家的藝人現在也是大牌了,哪能隨隨便便幫贊助商打廣告,分分鐘都是代言費好嗎?但是:「TIN''s什麼時候說要贊助了?」

陸千羊扶額,看著阮江西,高深莫測的樣子:「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我明天會把擬好的合同送去錫南國際,正好,我知道TIN''''s的代言人合約到期了。」

哦,也就是說嘛,原來TIN''s姓宋啊,是一家人啊。魏大青佩服了,這綠色通道一開,服裝贊助硬生生成了廣告代言,這撈金手段!

不過,肥水不流外人田,宋老闆肯定也沒有意見。

阮江西卻猶豫了:「TIN''''s不管是服裝贊助和代言門檻都很高。」

不得不說,阮江西有時候認真得有點較真了。陸千羊十分不予苟同:「TIN''s門檻再高有你家宋辭大人門檻高嗎?宋大人都被你橫跨了過去,何況是錫南國際的一個小小分公司,你可是老闆娘,凌駕於宋大人之上的絕對權威!」越說越恨鐵不成鋼,「江西,你應該具備一點你已經大紅大紫了的覺悟,更應該具備身為老闆娘而不讓肥水外流的覺悟。」

這話雖然粗,但在理,雖然宋辭管阮江西很嚴,阮江西對宋辭也千依百順,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在宋大人家裡,絕對是阮江西當家做主,多少次在片場,宋辭大人鬧著要阮江西陪的時候,還不是阮江西一個眼神過去就放乖了,所以說,別說只是TIN''s的代言,就是錫南國際,那也是阮江西承包的田,怎麼能讓肥水流了外人田。

陸千羊再次教育:「親愛的,時刻不要忘了,你可是有後台、有背景、有家室的人。」

有後台與有背景,阮江西並不以為,只不過,有家室……她樂見其成,說:「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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