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當年之事

「要是有人給你不好受回來跟我說,我廢了他。」

「我的女人誰敢欺負。」

一直沉默不語的宋辭,一開口,就把氣氛搞冷了。

顧輝宏哼了一聲,對宋辭的話置若罔聞,叮囑阮江西:「要是有人仗著有點本事就欺負你,管他什麼錫南國際錫北國際,老子照樣端了他!」

這含沙射影,搞得好直白,顧老大當慣了流氓,不整彎彎繞繞那套,直接矛頭就指向了宋辭。

宋辭卻旁若無人,側著身子看阮江西,用自己的筷子把她碗里顧家父子夾的魚都撥到一邊,說:「有刺,不要吃。」然後再重新給她夾菜,直到把阮江西碗里堆成了小山,才夾了塊魚放在自己盤子里,認認真真地開始挑刺,並囑咐阮江西,「吃我夾的。」

宋辭這是在……挑刺?

顧輝宏剛要發作,阮江西說:「顧伯伯,你放心,我沒有那麼好欺負。」

怎麼說也是在流氓窩裡養了十幾年的,哪能沒點陰人的手段。只不過……阮江西又將顧家父子夾的魚撥遠了,吃著宋辭夾的菜。

她對宋辭簡直言聽計從!這才是問題的根本,顧輝宏語氣很強硬:「我不放心,還是養在自己身邊安心,過段時間你就搬回來住。」

「我不同意。」

表態的不是阮江西,是宋辭,直截了當,不由分說,言辭之間一股子發號施令的味道,完全唯他獨尊。

顧輝宏在道上也是說一不二,哪裡見得宋辭這樣狂妄的,當場就拍了桌子:「我家江西住哪關你屁事,我什麼時候徵詢你的意見了,你個半路冒出來的小子,閑事都管到我顧家來了,真當老子是紙糊的柿子啊。」

宋辭頭都沒有抬,繼續挑著盤子里的魚刺:「當然關我的事,她和我住。」

顧白酒杯一歪,灑了一桌,聲調驟高:「她和你住?」

宋辭將挑好了刺的魚放在阮江西盤子里,然後抬眼對視顧白,面不改色,說:「我們在同居。」

同居?同居!老三老六老八老十都驚呆了,江西小姐可是矜持的淑女,八成是被宋辭給帶壞了。

顧白放下筷子,靠著椅背冷冷一笑:「宋辭,未婚同居雖然不犯法,但是讓你蹲幾年監獄也不是什麼難事。」

老三老六老八老十突然覺得,老大沒讓顧白少爺當流氓而是當了律師太明智了。這壽宴,哦,不,這見家長,還是被徹底搞崩了。

宋辭不為所動,自始至終都冷著一張俊臉,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我會和她結婚。」墨瞳潑墨,一汪寒霜攝向顧輝宏,「她的戶口,我要遷出顧家,你想要什麼條件都可以。」

哦,原來宋辭此番不請自來不只是來找不痛快,他意在——搶人。

顧白不疾不徐,對顧輝宏說了一句:「老頭,上次我和你說的話不是開玩笑的。」眉毛一挑,「你看著辦。」

這一個兩個的,都要出戶,真是造孽!

顧輝宏鐵青著臉,起身,冷睨著宋辭:「我們談談。」又吩咐老六等人,「今天就到這,你們先回去。」

一窩流氓如獲大赦,趕緊撤離事故現場。

「顧伯伯。」阮江西抿著唇角,也放下了筷子,有些擔憂。

哼,胳膊肘又往外拐了!顧輝宏甩頭,直接先一步去了書房。

「你再吃點,我馬上回來帶你回家。」

「嗯。」

宋辭親了親阮江西的臉,才起身。

阮江西哪裡還有心情吃飯,直直看著書房門口,眉頭越擰越深。

「別擔心,顧老大不一定打得過宋辭。」

顧白這一安慰,阮江西更擔心了,水光徐徐的眸,染了幾分涼意,她說:「顧白,不要對他有惡意。」

顧白一臉無辜:「我有嗎?」

「很明顯。」

宋辭對他的惡意分明更明顯!阮江西,真是太偏心了。顧白攤攤手:「我不否認。」語氣十分坦蕩,「他挖顧家的牆腳,我沒有那麼大方。」

他捧在手裡疼愛了十五年的人,叫他如何能大大方方地拱手相讓,顧白自問不是個大度的人,對阮江西他更小肚雞腸,他甚至還未來得及告訴他滿腹心思,如何能甘心。

「顧白。」

顧白抬頭,專註地看阮江西。

她說:「不要喜歡我。」

不要喜歡我……

原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知道顧白從未有勇氣說出口的滿腔情深,是啊,她這麼聰明,如何能毫無察覺,她只不過是無動於衷罷了。他的江西,被顧家養得這樣溫婉善良,唯獨,對待感情從來不拖泥帶水,甚至薄情寡義。

便是這樣一個女人,他十五年如一日地為她發瘋發狂。顧白笑了:「江西,你的話真傷人。」

阮江西沉默。

就這樣毫無迂迴得撕裂了顧白粉飾了這麼多年的平靜,阮江西啊,有時候純粹偏執得能讓人無處遁形,讓他這樣狼狽。

眸間顏色一點一點褪去,直至毫無光彩,顧白垂下眼,摸摸口袋想找煙來抽,又想到阮江西不喜歡,笑了笑,將手枕在脖子上,許久抬眼:「江西,誰說我喜歡你了。」

故作平靜,除了逃避,顧白無路可退,能怎麼辦呢,他只是怕她會越逃越遠,那麼,他退避三舍好了。

顧白眯了眉眼,眼潭深處的光華妖嬈到璀璨,一如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我們認識十五年了,你連我的口味都沒摸清,看看我那後宮三千,哪一個不是絕頂美人,你這姿色嘛,」手指,落在阮江西下巴,他湊近,笑得痞氣,「充其量是個小主。」

顧白的手,冰涼冰涼的,緩緩收回,落在身側,輕微地顫著,臉上,卻一笑妖嬈,好似玩笑一場過後的隨性。

阮江西看著他,張張嘴。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感情,是個傷人的玩意,顧白他玩不起,再也玩不起,就這樣吧,粉飾太平,像過去的十五年,再一個十五年,又何妨呢,至少,她還在這,還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書房裡,四面書架環繞,中間擺放了一張看上去年代復古的小榻,一張古木的書桌,如此品味,與顧輝宏的脾性倒有些格格不入。

也確實,他一個老流氓,哪會這麼附庸風雅。

「這是江西的書房。」顧輝宏突然開口,神色有些悵然,「她搬出去之後就一直空著,我們顧家一窩流氓,除了江西,也沒誰進來這裡。」

從頻頻被提到的『一窩流氓』這四個字不難看出,顧輝宏對宋辭的這等言論,十分耿耿於懷。

宋辭懶得搭話,而是專註於書架上的書,總之,他只對阮江西感興趣。

顧輝宏背著手站著:「我家小子把江西撿回來的時候她才九歲。」

語氣,惆悵,誒,人一上年紀就喜歡緬懷過去。

宋辭惜字如金:「我知道。」

顧輝宏嘆氣,有點小傷感:「我養了她十幾年,把她當成親生閨女來養。」又嘆了一聲,「可是我家閨女對我總是不冷不淡。」確切地說,是對誰都不冷不淡,偏偏宋辭除外。想到這一茬,顧輝宏有點情緒了,嘴硬,「不過江西心裡多少還是有我這個老頭子的。」

宋辭面無表情,不予苟同。

「我家小子應該打小就看上江西了。」

宋辭冷哼了一聲,不感興趣。

「所以,我把江西當親生的疼,他也不吃醋。」

宋辭耐心不好:「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來說。」

吃醋了吧,惱羞成怒了吧,心裡不平衡了吧,要的就是這效果!

顧輝宏完全不理會宋辭的冷眼,繼續自顧自說:「不過我家小子可不是把江西當妹妹來養,正好,童養媳也不錯。」不給宋辭開口的時間,顧輝宏一眼橫過去,嗓門彪高,「不要跟老子說你也知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宋辭唇角抿成了一條僵直的線條。

「就怪我家那臭小子不爭氣,十幾年了還沒把人拿下,」顧輝宏瞥了宋辭一眼,語氣很輕蔑,「不然有你什麼事!」

「顧白的事,我一點都感興趣。」聲音,已經冷沉,眼覆寒霜,宋辭的耐心已然耗盡。

對於顧白,與其說惱怒,更偏於嫉妒。

「聽宋大少的語氣是瞧不上我家小子啊。」顧輝宏一掌拍響了桌子,語氣不似方才的絮叨,凜冽森冷至極,「哼,沒有我家顧白那小子,江西十五年前就死在葉家的墓地里了。」

「這些不用你來告訴我。」眼裡,沉沉暗影浮動,長睫斂下,卻遮住了所有情緒。

不是不驚心動魄,只是歸於平靜之後,只剩阮江西三個字在心頭洶湧,他啊,只能聽他女人的話。

顧輝宏瞭然於胸,語氣憤然,已動了怒氣:「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就是一精神病患者,別說今天我不把所有事都告訴你,就算說了,三天後你還記得個屁!」

宋辭眼沐寒涼,握著書頁的指腹,微微泛白。

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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