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五章 記得你,是本能

「她說,希望我長大後能當一名數學老師。」

她垂下了眸子,猶記得那年夏天,她與他的童言無忌。

「柳柳,我數學又掛紅燈了。」

**歲的女孩,穿著純白的校服,裙擺迎著風吹動,無憂無慮的年紀,會因為一張數學試卷而苦著臉。

學校小路很窄,男孩兒走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下次要好好學,不要在數學課上睡覺了。」

女孩兒撅起了嘴:「這不怪我,數學老師是茶壺裡煮餃子,肚子里有貨倒不出來,我一聽他說話就犯困,柳柳,要是你是數學老師就好了。」他左手抓著她的書包,她便跑到右邊扯他的袖子,纏著他撒嬌,「柳柳,柳柳,長大以後你當老師吧,不需要莘莘學子,你給我傳道授業好不好?」

那時候他也不過十歲,還不懂傳道授業是什麼,只是看著女孩純真簡單的笑,便點頭了:「好,等我長大,我去當老師,就教數學。」

後來,他成為了數學天才,他做了老師,學會了傳道授業,只是,當年他許諾的那個人不在了。

幾平米的車廂了,似乎又沉靜下來了,車窗半開著,只有風吹的聲音。

風吹亂了阮江西的發,拂過眼眸,看不清眼裡的光影:「她是你兒時的玩伴吧。」

看著她的眼,眸光太過專註,他似乎有些失神:「嗯,她是很重要的人。」抿唇,片刻他又開口,「江西。」

像十五年前喚那個女孩一樣,柳是若有所思,眼神恍惚了一瞬,她和她,太像,像得與記憶吻合,毫無一點縫隙。

阮江西,葉江西,他已經分不清,也不願意去分了。

「江西。」柳是又喊了一聲。

阮江西輕聲應著:「嗯。」

「這樣和你說話,好像我們認識了很久很久。」

柳是七歲來阮家,至今十八年,很久很久了,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八年呢。

她但笑不語,不親不疏,卻恰到好處的相處,不會負擔,也不顯僵持。

「親戚的小孩很喜歡你,我可不可以替她要一張簽名照?」他看著她的眼,專註中帶了尋求。

分明沒有親戚家的小孩,他不知道是在試探還是在確認,阮江西點頭,說:「好。」

十五年,可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何況是字跡與習慣。他很倔,一如十八年前那個初來阮家不肯低下頭服軟的小男孩。

之後,一路無語,阮江西接了個電話。

「宋辭。」

語氣很溫柔,軟軟的,始終帶著歡愉的笑意。

「是我。」

「我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回家。」

「不要來找我,我很快就回去。」

「好,我會很快很快,不會讓你等太久。」

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麼,阮江西耐心哄了許久,嘴角,始終牽著淺淺梨渦,溫爾婉約,容顏好看。

宋辭……

這是柳是第一次從阮江西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與她喊任何的名字都不一樣,是寵溺,她似乎對宋辭寵溺著,他想,阮江西如此淡薄的人一定也這麼極致地愛著別人。

掛了電話,阮江西說:「開快一點。」

張曉將車速調到最快,搖下車窗,將呼嘯的風隔絕在外,車廂里徹底陷入沉寂。

車開到市區,柳是下車時,外面已經飄起了小雨,他推著他的自行車,站在路邊,斑駁的街燈照著他的臉:「這裡可以打到車,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路上小心。」

「好。」須臾,阮江西又說了一句,「再見。」

車門關上,柳是推著車,將車架的雨傘取下,從車窗里遞過去:「外面在下雨,初冬的天很冷,不要感冒了。」細語朦朦,很冷,他的肩頭已經有些打濕了,眼中也籠了寒氣。

阮江西沒有接過。

他笑了笑:「我沒有關係,傘你留著,雨應該不會那麼快停。」

將傘留下,柳是推著車,走進了人行橫道,灰濛濛的雨霧很快便模糊了他的身影,阮江西伸出手,手心落的雨,很涼,帶著冬天刺骨的泠洌。

電話聲響,柳是看了一眼,是林燦,因為下了密密麻麻的細雨,不大一會兒手機屏幕便落了一層水霧。林燦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的,有些不真切的空洞。

「你去找她了?」

「是擔心我舅舅會對她怎麼樣嗎?」

「柳是,你認定了她是葉江西?」

「你不是著魔了,就是無藥可救了。」

柳是一言不發,將電話掛了,推著車,他停在雨霧裡,回頭看去。

阮江西關上車窗:「走吧,宋辭還在等我。」

車開不進阮江西家的院子,張曉把車停在了小巷外面,她慶幸那位柳先生將傘留給了阮江西,不然等在阮江西家裡的宋辭見她淋了雨受了寒,必然又是一番脾氣。

宋辭等在阮江西家裡已經快兩個小時了,本就沒什麼耐心的大少爺這會兒已經焦急地在門口來回徘徊了很久,頻頻向屋子外張望,所有迫切慌亂全部寫在臉上。

八點一過,沒有記憶的宋辭,惴惴不安極了。

宋辭看了看時間,問秦江:「怎麼還沒回來?」

這已經是半個鐘頭裡第N次問這個問題了,由期待到迫切到不耐,宋辭的情緒一直在變,喜怒於色毫不掩飾,秦江第N次回答:「已經在路上了。」

宋辭追問:「還要多久?」

這個時候的宋辭,只要沒有見到阮江西,什麼理智,什麼清醒,什麼人為意識與常識,統統丟一邊,宋辭滿腦子記掛著他的阮江西,根本不去對外界做出別的感知,要是以前,別說兩個小時,就是兩分鐘,宋辭便能找回常態,哪像現在這般,兩個小時,嘴裡念的全是阮江西阮江西,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沒有一點興趣了解。

阮江西這種病症,在宋辭這裡越來越嚴重了。

秦江耐著性子,再一次安撫急躁得不行的宋辭:「很快。」宋辭臉色明顯冷了,秦江立刻拍胸脯保證,「宋少,我保證不出十分鐘阮小姐就回來了。」

不用這麼迫不及待吧,煮熟的鴨子又跑不掉。

「十分鐘……」宋辭看著手錶,擰著眉計算,隨後嘴角一沉,「那我去找她。」

外套都不拿,宋辭直接往門外走。

連十分鐘都不能等?就這麼一刻都離不得?秦江長舒一口氣,趕緊追上去,非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宋少,外面在下雨,天又黑又冷,要是冷著凍著了,阮小姐還不心疼死,不如咱就在家等。」

秦江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體貼了,然宋辭哪裡領情,回了個不耐又帶點嫌棄的眼神:「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聽你的?」

不認識?不認識!

秦江咬牙,笑得很僵硬:「宋少,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是你的特助,已經為你工作了七年又九個月。」特意強調了七年又九個月,秦江真想罵粗,關於這個自我介紹,在剛才的兩個小時里,他說了不下五遍。宋老闆還是這幅『閉嘴我跟你不熟』的傲嬌樣,秦江忍住火氣,再一次申明,「不用懷疑,我真的是為你工作了七年的特助。」任勞任怨了七年!做牛做馬了七年!為你殺人放火作姦犯科了七年!

墨瞳斂了幾分,宋辭置若罔聞:「那是你的事情,我沒有興趣知道。」

「……」你就對你女人有興趣!

秦江閉嘴,決定再也不要自討沒趣了,反正除了阮江西。宋辭什麼也聽不進什麼也看不見。哪止秦江,就算整個世界與阮江西相比,宋辭依舊厚此薄彼,讓她獨大。

宋辭沉著臉,警告:「不準攔著我,我要去找阮江西。」

秦江一句話都不想說,宋老闆要為了老闆娘風裡來雨里去,他一個不招待見的小特助還是閉嘴好了。

不拿外套,也不用傘,甚至沒有換下拖鞋,宋辭開門要走,他要去找阮江西,找他心心念念的人。

咔噠——

門開,一雙染了些許水霧卻依舊清凌乾淨的眸子,猝不及防撞進了宋辭的眼裡,瞬間,沐了寒霜的眸,暖了所有顏色。

「江西,我等了你好久。」

宋辭看著門口的人兒,抿著嘴抱怨,可是眼角卻上揚了幾分,掩飾不住他的愉悅,他遞出手,要阮江西牽著。

阮江西關了門,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才牽住宋辭遞過來的手:「嗯,我知道,下次我跟導演說,晚上不排戲。」

「如果那個傢伙不同意,我去跟他說。」宋辭一邊說,一邊拿出櫥櫃里的拖鞋,給阮江西換上,動作自然又熟練,又告訴她,「我故意到你家來等你,我等了兩個小時。」有點不滿的意味,卻不忘給阮江西脫下沾了水的外套。

動作熟稔,這一看,宋辭平日里應該沒少伺候阮江西。

阮江西順著他:「好,都聽你的。」

宋辭這才不計較了,拉著她的手才進了客廳:「你的手怎麼這麼冷,去接你的人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