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遞上一件深藍色的風衣:「小姐,這是一位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
遲疑了一下,阮江西接過外套,對著女人說了聲謝謝,禮貌地詢問:「請問他還說了什麼?」衣服上,有顧白慣用的古龍水,阮江西並不陌生。
她猜的沒錯,顧白果然帶女人上酒店開房來了。阮江西皺眉,有些擔心。
「那位先生說,」女人頓了頓,有些語塞似的,許久學著漫不經心的語氣複述顧白的話,「他說他比某人體貼多了,請你貨比三家。」轉達完,女人匆匆便跑進了黑夜裡。
顧白的話,總是這樣,一分玩笑,九分不正經。這某人,說的是宋辭,貨比三家的貨,是顧白自己。只是阮江西她不太喜歡貨比三家,因為,她確定,她的宋辭無人能及。
阮江西笑了笑,拿著顧白的衣服,並沒有穿上,只是垂著眸子,等在門口,任夜裡的風,吹紅了臉,她往衣服里縮了縮,有些冷。
又幾個須臾,阮江西看了看時間,眸間浮出些許不安的慌張,她抬腳便要離去,身後,女人的聲音喊住了她。
「阮江西。」
阮江西回頭,眉頭鎖緊了。
葉以萱從酒店門口走過來,披著黑色的女士西裝,環著手臂站在台階上睥睨:「真是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何嘗不是呢。阮江西語氣清冷:「我不想和你發生任何不愉快,我會無視你,也請你無視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阮江西的性子向來如此。
葉以萱不離開,反倒走近了一步,抬起有些尖瘦的下巴,語氣嘲諷:「你這麼讓人討厭,礙著我的眼了,沒辦法無視。」
顯然,葉以萱以阮江西為敵,哪會輕易善罷甘休,阮江西之於她,便像眼裡的沙,容不得也放任不得。
葉以萱擋在阮江西前面,神色不屑:「怎樣?我就是看你不順眼。」
「讓開。」輕靈的嗓音微沉,阮江西凝眸相視,冷了顏色。
葉以萱不讓反近,嘴角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奉勸一句,囂張跋扈也要有個度。」她湊上前,眼裡針刺般,犀利如刃,「等宋辭恩寵不再的時候,我不會對你客氣。」
葉以萱看不慣阮江西,多半還是因為宋辭,女人的嫉妒心,向來能敵千軍萬馬。
阮江西不瘟不火:「那就等那個時候再出現在我面前,現在,」睨著黑亮的眸,冷冷看葉以萱,「請你滾開。」
請你滾開……
這大概是阮江西生平以來,第一次罵臟,放下了她的修養,這麼堂而皇之地表示她的厭惡。
葉以萱臉一僵:「你——」氣絕失語,她抬起手腕就往阮江西臉上甩。
一隻皓腕截住了葉以萱的手,動作不疾不徐,冷冷的眸,像落了冬夜的星子,阮江西道:「我不願與你爭執,但也不會容忍你的無理取鬧,這是宋氏名下的酒店,保安應該很快就會過來,如果你不想太難堪的話,現在就請你離開。」
葉以萱所有精心偽裝的平靜全部打破,眼底血絲乍現,她尖叫:「阮江西——」
阮江西面無表情,直接背過身去,接聽電話:「有什麼事嗎?」
「阮小姐,宋少在不在你身邊?」
是秦特助的電話,語態聽起來十分焦急。
「他去取車了?怎麼了?」不知是否是風太大,阮江西的睫毛都有些顫動,投射在眸中,一片慌亂。
秦江頓了頓,盡量鎮定下來:「阮小姐,我想宋少的記憶可能提前清零了,電話不通,可能是出事了。」
身體驟然輕微地顫抖,握著手機的指腹很用力,指尖有些泛白,久久沉默後,阮江西開口,連聲音都在顫抖:「秦特助,我現在有點害怕,沒有辦法冷靜,我需要你的幫助。」
此刻,她膽戰心驚,極度害怕,所有理智全部崩盤,慌亂得不知所措,
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她帶著央求的語氣:「秦特助,你幫幫我,我有點怕。」
聽得出來,阮江西所有慣有的冷靜與從容全部被擊垮了,懦弱又無助得像個迷失的孩童。
秦江心驚:「阮小姐,你先不要慌,我已經讓人過去了,宋少應該還在附近,很快就會有消息的,而且你和宋少的手機里都安裝了定位,他只記得你,一定會去找你,你冷靜下來,站在那裡不要——」
電話里的聲音還未落音,葉以萱一把扯過阮江西的手:「阮江西!」
「啪——」
手機砸在地上,滾到路中間,一分為二,屏幕暗下去,毫無聲響。阮江西猛地抬頭,眸中滿覆冰凌,儘是攝人心魄的冷。
葉以萱被阮江西的眸光驚愣了一下,怔了一下,才喊道:「我在和你說話,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無視我。」
冰冷的眸,突然翻湧起火光一片,灼灼睃視,阮江西吼:「滾!」
褪去所有溫和,她暴戾得像頭髮怒的獅子,全然沒有任何理智,一身森冷的狠意,葉以萱被攝住,一時忘了反應。
阮江西轉身便跑到路中間,蹲在地上,顫著手在地上摸索,燈光很暗,路面上照不到一點光線,隱約可見她白皙的手指,抖動得厲害。
「叭!」
突然,十字路口出,拐進來一輛重型貨車。阮江西抬頭,一抹強光猛然撞進眼底,她忘了所有動作……
「江西!」
一股大力拉扯,她重重跌進一個寬厚的胸膛,只聽咔嚓一聲,貨車碾過手機,頓時粉碎而過。
阮江西失魂落魄,空洞的眼,盯著馬路中間那一堆金屬碎片。
「你不要命了!」顧白失聲大吼,搖著阮江西的肩,暴怒到理智全無,「你蠢啊,不會看路嗎?你這該死的女人想找死是不是?」
顧白的話,字字都罵得很難聽,他與阮江西十五年朝夕相處,從來沒有對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剛才,他真的快要被她嚇死了,關心則亂,哪裡還顧得上風度。
罵完,又有些於心不忍,扶起還在怔愣的阮江西,聲音放軟了幾分:「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被罵傻了?」
阮江西失神,指著馬路中間的一堆金屬殘骸,喃了兩個字:「手機。」然後掙脫開顧白就要去撿。
車來車往,她幾乎橫衝直撞,顧白一把緊緊扣住阮江西的腰,將她往路邊上帶,嘴上抱怨:「老子管你一個已經夠累了,誰管你的手機。」
她很慌亂,抓著顧白的衣服:「怎麼辦?手機壞了。」聲音,竟有哽咽。
顧白撿起掉在地上他的那件深藍色的外套,披在阮江西有點瑟瑟發抖的肩上,好聲好氣地安慰她:「壞了就壞了,我給你買一卡車這樣的同款。」
阮江西卻用力地搖頭,眼眶忽然便紅了,緊緊抓著顧白的手:「他一定在找我。」
宋辭,又是宋辭,只有他,才能讓阮江西這樣方寸大亂。
顧白張張嘴,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何嘗不知道,除了宋辭,誰又能左右阮江西的情緒。
她心慌意亂極了,一雙墨染的眸子迎著風,光影凌亂破碎得一塌糊塗,似乎手足無措,她只是緊緊地拽著顧白的袖子:「顧白,怎麼辦,他找不到我怎麼辦?他什麼都不記得,他要怎麼辦?」字句,竟有些聲嘶力竭。
對於宋辭的病,顧白並非一無所知,只是動用了顧家所有的人脈,卻也只查到了冰山一角。
顧白曾想過,宋辭那樣的病患,如何配得上他顧家的江西,只是,親眼所見之後,才大徹大悟,原來不是顧白非阮江西不可,是他家江西,非宋辭不可。
苦嘆一聲,拍著她輕微顫抖的肩,顧白輕言安撫:「別慌,不會有事的,宋辭的智商不會那麼低。」
阮江西抬頭,一言不語,拉開與顧白的距離,聲音壓得很低,只說:「謝謝。」
轉身,她走出顧白身邊,深藍色的外套滑落在地。
這個倔強又冷漠的女人!顧白苦笑,撿起外套,跟在阮江西身後。
隔著葉以萱三步的距離,阮江西冷冷看著她,一雙眸,似覆了千年不暮的冰,冷得刺骨。
葉以萱心驚,下意識便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麼,不就是個手機。」刻意揚高了聲調,有幾分虛張聲勢的寓味。
阮江西沉默,走近兩步,抬起白皙的手,重重一巴掌落下。
「啪!」
很重,很響,阮江西幾乎用了所有力氣,甚至月色下,隱隱可見她掌心泛紅。
顧白驚住了,十五年來,這是第一次,教養堪比歐洲貴族的阮江西對人動粗。
葉以萱更沒想到阮江西會直接動手,整個人都懵了,許久,火辣辣的疼痛感灼燙了整個側臉,她猛地抬頭:「你敢打我!」
說完,葉以萱抬手就往阮江西臉上摑。
手,被擮住,力道很大,葉以萱的手腕瞬間紅了一片,側眸看過去,阮江西身邊的男人,滿眼懾人的冷傲:「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這個男人,葉以萱並不陌生,能操控整個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