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吳樂雅無視秦昊鐵青的臉色,好奇地向車外張望,「她就住這裡?很舊的房子了。」

前方的人影逐漸清晰,他心跳如初。半個月沒見,只知道她感冒發燒,不知道她瘦成這樣。「你既然打定主意不下車,那就少說廢話。坐後面去,」 秦昊一拳砸在她靠背上,「聽見沒有?叫你坐後頭。」

吳樂雅笑笑,跳下車時恰好與陳婉站了個面對面。秦昊見勢頭不好,急急地跟著下來。卻見吳樂雅伸出手,輕飄飄「嗨」了一聲,「我是吳樂雅。」

陳婉很是震驚的表情,顧不及看秦昊,闔上微張的嘴巴也伸出手,「陳婉。」說完目光投向秦昊,滿是詢問。

「過完年一起回濟城的。」秦昊解釋,「我媽說她呆家裡悶,叫我帶她出來玩。」一路而來,幾次叫吳樂雅下車,吳樂雅狗皮膏藥般粘在座位上。他忍耐到了極限,當下也沒好臉色,拉開副駕駛車門哄陳婉坐上去。

吳樂雅見秦昊自顧自走過去另一邊,頓頓腳,悻悻開了後車門。

「我聽五哥說你比我還小,小几歲?」

「什麼你你你的,叫嫂子。」

初始慌亂的心平復下來,陳婉欠過半邊身對后座一臉不高興的吳樂雅說:「叫名字好了。」然後轉向秦昊:「你妹妹是客,你當主人的別陰著個臉行嗎?」

秦昊聞言微笑,伸手過來握了握她的。

吳樂雅聽見客與主兩個字,抿住嘴,視線從他們交握的雙手移向車外。陳婉看在眼裡,笑意微漾地對秦昊說:「電話里也不說有客人,那就別去看電影了?去哪裡走走還好。」

秦昊連連點頭,「那去小環山。山上的大元寺香火旺,你也正好去求求神,今年能嫁頭好人家。」後面那句顯然是對吳樂雅說的。

吳樂雅怎麼會聽不出他話里的擠兌,打鼻子里哼了聲,嘟起嘴撒嬌說:「我今天穿著高跟靴子,崴了腳五哥你背我?大冷的天我也不想往山上跑。你們本來是打算去哪就去哪,不用顧及我,照原計畫就行了。」

秦昊在京時聽陳婉說想看指環王,再三叮囑等他回來一起。到了地頭,他先去買票。吳樂雅望著他背影,神色變幻,跺了下腳追了上去,攀肩膀挽胳膊,無比自然。陳婉扯扯嘴角一笑了之,轉身靜靜瀏覽牆上的海報。

進了影院,吳樂雅堅持要坐秦昊旁邊,秦昊黑著臉把她扯起來丟去左側的位置,自己在中間坐下。陳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兩個糾纏,想到他們這樣打打鬧鬧地從小到大,不由為他生命里自己缺失的那些歲月酸惻。

銀幕上的大製作萬分精彩,銀幕下的毫不遜色。影院環繞的立體聲中是吳樂雅隱約的鶯鳴燕語,稍有驚恐處便往秦昊懷裡躲,然後象意識到什麼似的對陳婉不好意思地笑。黑暗裡瞳仁微閃,陳婉知道那是挑釁的光。

出來後看見秦昊山雨欲來的面色陳婉才略覺心安,他去拿車時吳樂雅緊了緊大衣領口,用極為遺憾悵惘的語氣說:「五哥變了,以前他從來不去電影院的,嫌臟嫌亂嫌吵,更不用說買一堆零食了。五哥變得……」

後面的詞不用說,陳婉已然明白。世俗?低層次?無非是類似的話。她看著自己的腳尖,突然笑起來,抬頭迎上吳樂雅困惑的眼睛,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吳樂雅精緻妝容的臉上笑意頓斂,有絲陌生的快意漫上陳婉心頭。

上車時吳樂雅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秦昊說先送她回家,她賭氣問:「你們去哪裡?」

秦昊怒極反笑,說:「我們半個月沒見面了,現在去親熱。你也要跟著?」

吳樂雅被噎住說不出話,陳婉面紅耳赤。

「那送我回家前先去那個什麼醬香園,出來時媽媽交代說買點醬瓜,爸爸這些天胃口不好,晚上說吃粥。」

「我說你那稱呼和你交代過多少次了?什麼爸爸媽媽的?你的還是我的?避嫌你懂不懂?任誰聽見都不好。」

「有什麼不對?我叫了幾十年了,爸爸媽媽沒反對,你得瑟什麼?」

秦昊看一眼垂眉斂目的陳婉,火氣無可遏制,「我得瑟?我被冤了幾十年了……」

「我才冤了幾十年了!我打小什麼心思想法……」

尖銳的擦地聲起,陳婉被急剎車甩向前,又被安全帶扯回來。只能見一聲「滾!」定眼看去是秦昊漲紅的臉,粗壯的頸子上青筋勃發。「滾!」

再探後是吳樂雅嚇呆了的臉,想是沒見過秦昊暴怒的模樣,下嘴唇顫抖、眼淚珠子在眼眶裡直打轉,很有三分梨花帶雨的柔美。

陳婉未及反應過來,秦昊已經下車,伸手開了後車門。「下來。」

吳樂雅往後躲,嘴裡喊著「不下就不下。」手臂卻被秦昊大手抓住整個人向外拖。

年前到年後,去見她舅舅然後一起回京拜望爺爺,籌措的計畫沒一樣能實現,年中結婚的打算一個不小心就將是鏡中月水中花。更難受的,一頭是父母對他們關係輕描淡寫渾不著意的態度,另一頭是陳婉若即若離虛實難辨的疏離,膠著的局面里似乎只有他一個在努力在用心。再加上他媽有意無意的將他與吳樂雅安排到一處……

秦昊克制著壓抑著,可越堅忍爆發的慾望就越強烈。「給我下來!站好了別往我身上靠。」秦昊把她身子扶正,「這一百你拿著打車。一下午我是受夠了,你愛哪哪切。以後別在我面前裝傻充愣亂鼓搗事,有你好瞧的。」說完頭也不回,徑直回了駕駛座。

馬路上圍觀的車輛一部部重新發動,倒後鏡里吳樂雅哭喪的臉逐漸消失。陳婉想笑,又感覺太不厚道,抿緊了嘴死憋著。

「會不會覺得我太絕情太狠心了?」秦昊悶聲許久才發問。

陳婉搖頭。如果他拖泥帶水粘糊不清的,那她再無存在的必要。

「就知道你生氣,電影院里一直不說話,小臉板得和我初中班主任一個樣。老實說,是吃醋了不?」

她乜他一眼,「誰生氣誰吃醋了?我當看戲呢。我死板板的,不會象她那樣撒嬌,正好看懂了學兩招。」

「開頭我也是忍著,我媽交代過的,又是十多年感情,不好太落她面子。」他右手探來握住她的捏了捏,「可如果太過份,讓你難受了,我怎麼也得讓她不好過。你別怕我就行,打死我不會那樣吼你。」

陳婉回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

回到金盛,大門一關她先摟住他脖子狂吻。突如其來的激|情迅雷般在他腦中橫掃而過,她第一次主動吻他,以一種徹底的、毫不掩飾的姿態。秦昊心跳突止,回覆的瞬間他用力抱緊懷中人,偏過頭反吻住她。

他以為自己知道對她的想念有多深,可再次品嘗到她唇舌的觸感,才知道思念遠遠不夠。

「想我了?」他抱著半裸的她往卧房走,如雷的心跳伴隨她斷斷續續的吟哦。「貓兒,睜開眼睛看著我。」他緩緩進入時用一種虔誠的渴求的語氣說。

髮根處是他有力的手掌,懷抱里他的身體強壯到足以為她遮風避雨。陳婉定定看著他,四目相投,其間的火花似乎比身體交融時所點燃的更加深入心靈。

這一刻,她恍悟自己是愛他的。

「我弄疼你了?」他停住不敢動,「別哭別哭。」

手掌滑過臉龎為她拭淚,陳婉側頭吻他的掌心。秦昊低低地哼了一聲,埋首蓋住她的嘴唇。她死死地摟緊他,迎向他最激烈的探尋。

秦昊回到明月湖父母家時眉眼間不掩喜色,開門的小保姆對他歪著嘴做了個鬼臉,他停下口中低哼的歌,豎起耳朵聽了聽裡面的動靜才進去。

站在小客廳門口往裡望,吳樂雅坐在沙發上怔怔對著電視,眼睛腫得象兩顆大水蜜桃。

「呦,哭到現在?幾個小時了?累不累啊你?」

吳樂雅扭過頭來,眼中毫無平日光彩。

秦昊冷笑一聲,開口準備說話已經被他媽從身後推了個踉蹌。

「我以為你風花雪月的忘記家門在哪了。」石香蘭拿著冰袋走進去,吳樂雅眼裡又開始泛起淚光。

「你還知道要回來?」

「我當然回來啊,我還想看看這位——」秦昊拿下巴往吳樂雅指了指,「看看這位公主怎麼告狀的。從小就會玩這把戲!你蓮藕心眼長那麼多,怎麼不見長腦子?」

「我是沒腦子,還好奇想看看你捧在手心裡的是什麼人物?也不過如此。」吳樂雅冷笑。

「什麼人物——」

「都住嘴。」石香蘭厲聲呵斥,「小五你懵了心了?小雅人生地不熟的,你把她丟大街上?她出門追你時跑得急沒帶錢你不知道?這樣的天你讓人一姑娘在外頭一路走回來,越發混賬了!」

「我給了她一百塊錢叫她自己打車的。」秦昊怒瞪著吳樂雅,大有不老實說話就把她生吞活剝了的氣勢。

「我都被氣懵了,回過勁錢都不知道被風吹哪去了。你們兩個人影早不見了,我不走路我有什麼辦法?」

「你不會打電話?不會打車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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