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戶玻璃上,默契地配合著他進出的節奏。陳婉被他一次次拋上浪尖,無力可抵,神志不清地掐緊他手臂,啞著嗓子迭聲說不要。

「貓兒,再忍忍,馬上就來了。」他大掌托住她下巴如痴如狂地親吻,喃喃說:「要不夠你。怎麼也不夠。」

她整個人被他攔腰折起,雙腿彎曲壓在自己胸前,最隱秘的位置暴露在他視線下。陳婉羞不可遏,揮著手還未及阻止,他已經握著她腰臀又是大肆凌虐起來。

閃電於窗外破空而過,她玉白的皮膚染了一層胭脂色,兩片唇瓣微微分開,輕顫著,含含糊糊地說著「我恨你」。秦昊停下來,凝視她迷亂的眼睛,手指伸入她長發里用力托著她頸項,用盡所有的熱情狠狠吻住她吸咬。她的指尖陷進背上的肌肉,被刮扯的痛感比不上心裡的。「貓兒,多恨點,把我恨進你心裡去。」說著收起笑,伴著一聲響雷再次挺身,貫穿置底。

全身癱軟,渾無著力處。窗外雷聲滾滾,暴雨肆無忌憚地嘩嘩往下傾倒,狂嘯奔流的血脈逐漸平復。

「別睡,我叫了披薩。」他洗了澡出來,沐浴露的清香滌凈空氣里綺靡的味道。

「我很累。」陳婉閉上眼睛不願多話。

秦昊半躺在她身側,細緻小心地幫她理順糾結的長髮,然後將她摟緊一些,「那也等吃了再睡,空肚子睡也睡不安穩。」見她只皺著眉尖不說話,想是還在為之前生氣。低笑著手探進被子里握住她一團豐軟,「發脾氣可以,不理人可不行。」

陳婉翻個身,晾個脊背給他。

秦昊暗自咬了咬牙,探過手去把她身子扳回來,陳婉不耐,胡亂揮開手臂抵擋,「你煩不煩?之前折騰我半晚上,現在還要折騰?你讓我清凈會行不?」

秦昊臉上被她手肘一撞,火氣也上來三分。一隻手扣住她手腕,一隻手托著她腰打橫把她抱在腿上,「我折騰?我折騰?我好心當驢肝肺了我,我低聲下氣分分秒秒的哄你我容易嗎我?給我坐好!」

陳婉被他禁錮在懷裡半點扭動不得,只能拿雙眼睛恨恨地剮著他。

她臉上紅潮尚未褪盡,越發顯得瞳仁黑黝黝的,象能看進他心裡去。怒意不由盡數化為灰燼,腦海中浮現她嬌弱不堪婉轉求饒的模樣,「我們多久沒在一起了?一時把不住邊,是我錯。」細細地啜著她耳垂,一面輕聲哄著她說:「弄疼你了是不?讓我揉揉。」

「沒臉沒皮的,別碰我。」她避開他的吻,避不開他四處梭巡的手指。

秦昊嘿嘿笑著,收回手,「這不就是了。不樂意就吱聲,愛怎麼發脾氣都行。悶在心裡你不好受我看著也不開胃。別把我當色狼,要是你願意好好和我聊天談心,我情願不動你。」

陳婉冷笑,「你還真會往自已臉上貼金。這會開始假裝聖人了?」

他凝神細看她嘴角的嘲諷,想起方才狂喜時被澆涼了心的那三個字,心中鬱結難解,也笑了笑說:「我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你是死心眼,橫豎這輩子是討不了你歡喜的了。你愛恨就恨吧,恨我到心裡到骨子裡恨得一輩子忘不了我也行。」

他輕鬆語氣里的沉重令她心裡一酸,別開臉說:「我恨的是我自己。」她恨自己軟弱可欺,恨自己甘之若飴,恨自己發出的每一聲低吟每一次喘息。

秦昊眼中掠過一絲意外,「傻貓兒。」他托著她下巴把她臉朝向他,用不容辯解的語氣緩緩說:「你沒有半點錯,全是因為我。我自問不是好人,但也沒做過惡事,對你那是頭一遭。不過我沒後悔過,重新來一次,該做的我一樣會做。之前多少次你不是一直看我不上眼嗎?不做我們永遠沒機會在一起。你恨我手段卑劣也好、恨我泯滅天良也好,別恨自個。有怨氣只管沖我發,只要不離開我怎麼都行。」

他眼中眷戀之意坦露無遺,陳婉心弦微震,顫聲輕輕說:「害人害 己,何苦呢?」

方才的溫存纏綿一一在眼前掠過,秦昊綻開嘴,沖她朗朗一笑說:「我覺得值。你不喜歡我我喜歡你就行了。」見她神色一黯,忍住突至而來的酸楚,低聲說:「想睡就睡會,外賣送來了我再喊你。」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不在乎。他捫心自問真的不指望什麼,就是象現下這般長長久久地兩人廝守在一處就行。悲傷怨恨痛楚……總有一日會被時間洗淘得沉澱下去,總有一日守得明月。

二十多年的歲月流逝去,細算起來珍視的片段里大半有她。腦里心坎上一時是初見時朱雀巷的清晨她一回眸的純凈;一時是她死咬著牙拚死抵抗他的倔強;一時是上海路她失魂般遊走的背影;一時是夕陽里淺笑薄嗔的嬌憨。黑暗裡他凝神傾聽她綿長的呼吸,臉上的表情隨記憶的碎片而變幻。

陳婉醒來時外面仍舊電閃雷鳴,辨不清時間一時有些著慌。客廳里電視開著靜音,廚房門口透出一縫橘光。她推開門,抽油煙機下,秦昊手持鍋鏟正巧轉過身對著她。

「怎麼不多睡會?現在也才10點多。」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視線轉回自己手上,迅即微窘地把鏟子丟回鍋里。「新聞上說是三十年一遇的暴雨,披薩不來了,咱們自己做飯吃。」陳婉走過去,瞅瞅鍋里,笑意突然湧起,竭力想保持冷漠的表情,可嘴巴怎麼抿也抿不住。

秦昊看看鍋,臉上窘意更甚,「冰箱里啤酒多,沒菜,只有幾個雞蛋,米還是我媽上次來剩下的。我們做蛋炒飯。」

她點頭,「是挺象蛋炒飯的。」

「什麼叫象?本來就是好不好?」他不樂意地瞟她一眼,舀出半勺遞她嘴邊,「嘗嘗。」

陳婉立時搖頭。

他望著她半晌不說話,有點打擊到的表情,吶吶收回手,「我應該等你起來再做的。」說完把勺子扔回原處。

不知是屋外的風還是突然冷卻的氣氛,陳婉心中陡然一凜,然後莫名地軟化。拿起他的勺子試了一口,抬眼間是他忐忑的樣子,笑容緩緩泛起在嘴角,心裡卻有些無以言訴的酸悵。「還不錯,就是雞蛋老了點米飯硬了點味道淡了點。」

他緊繃的下巴和肩膀明顯鬆懈下來,靜靜看她一會然後咧開嘴笑起來,接著擰住她鼻子兇巴巴地說:「死丫頭片子,擠兌我?」

陳婉揮掌拍開,「手上全是油和雞蛋。」

「大廚第一次出手,敢擠兌我?膽子生毛了你。」他得意洋洋地問:「咱們開飯?」

陳婉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還要加工一次。」

紅酒配蛋炒飯大概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晚餐,最起碼對他來說是。當初朱雀巷的驚鴻一瞥,從未想過能走這麼遠。即使中間有失落不甘,但與此刻圓滿的喜悅相比算得了什麼?他無法掌握的感情也一點點地積攢著,逐漸清晰起來。

「貓兒,就這樣到老好不好?」他怔怔注視她。

「啊?」被他的雀躍感染了,卻又被這句話嚇住了。陳婉抬起頭,旋即陷進他眼中的深潭。笑容逐漸泯滅。「我該回去了。雨下小了。」她木著臉把桌上的盤子收起來,「再晚回去不好解釋。」

「我是說真的。」

「我不想吵架。」

「我是說真的。」

她轉過身定定回視他,「我不要。我不要委屈自己一輩子,我不要把把自己所有的浪費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會鄙視自己一輩子鄙視自己。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現在也不想。」

他視線不離她左右,目光專註堅定地讓她心悸戰慄。她極力在內心搜刮對他所有的恨意武裝自己,生恐被他的目光穿透自己冷冽的盾甲。

她仰著頭,以一種睨視的眼神看著他。細細的脖子,帶著清高的驕傲。他憶起她曾經以這種姿勢睨視著他,然後低頭抽出刀,重新抬起眼時,眼角藏著一滴淚,卻倔強地懸著遲遲不墮。他憶起前些天拿到資料時雙手的抖震,之後想及她帶著父親自殺的陰影獨自生存時的心疼,想及那樣殘忍地肆虐她身體與心靈時腦中瞬間的空茫。

人性本惡。從小到大,他見識過各色人等的各色面孔。他自以為自己一顆心銅牆鐵壁般刀槍不入,卻忘記了每顆心都有柔軟處,總有一種力量直擊柔軟,讓你心疼,讓你甘願心疼。

胸口裡盤桓終日如迷霧般揮不去散不盡的那團在剎那間消散豁然。他站起來,眼見她警惕地後退一步,不自禁地有縷溫柔,酸酸的溫柔泛起,迅速地蔓延至五臟六腑。

「我剛才是說著玩的,試試你,別當真。」他安撫地沖她笑笑,「我們的約定我還記著。等你畢業的時候……」

等你畢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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