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太平山頂老襯亭,觀景台欄杆一側,白衣男子由後輕攬佳人細腰,遠眺蔚藍深海。

一對璧人,儼如圖畫。

「只要再克制一下,這割裂我內心的陣陣絞痛,最後一次對你和愛情長嘆,我將要回到忙碌的人生。我隨遇而安,儘管這種種從未使人喜歡,世間的樂趣都已飛逝,有什麼悲哀能再令我心酸。」李顯威輕觸佳人鬢髮,「小鳳……」

「你不要這樣,我心很痛。」詹美鳳回身相擁。

「如果不是家有二老,我情願從這裡跳下去,證明我對你的愛。」

「顯威……」

「小鳳,跟我一起走好不好?你寄居在世伯父家,本就如飄泊浮萍,不如和我一起回家。我家二老慈祥寬厚,女兒也知書識禮,唯一遺憾的是缺少像你這樣的女主人。獅城不比這裡差,住慣了你會喜歡上那裡。」

「你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可好?我也要想想如何向親友解釋。」

李顯威驚喜交集,捧起佳人小臉,「小鳳,你不是安慰我?」

詹美鳳含羞點頭。心裡犯愁,她有個拖油瓶,萬萬不能讓對方知道。但是,該怎麼安排阿若?

詹美鳳回家將女兒喚進起居室,羞答答的,頗難啟齒。

「阿媽,無事我去睡了。」

「阿若。如果……如果阿媽離開你,留你一人生活,你會不會怨恨阿媽,會不會照顧自己?」

照顧她的一直是七姑。「什麼意思,我不懂。」

「是這樣,阿媽有可能會嫁去獅城。對方是生意人,家中守舊,阿媽不好坦白已經有了一個女兒。而且,對方前妻也生有一女,比你年紀稍小。」

「……」

「阿若?」

「阿媽,你確定是好人家?」

「你小舅公司的客戶,應該沒有問題。」

「小舅,應該。」美若望天。「阿媽你不要太輕信。」

「連你明珠姨也試過他底細。」

廖明珠是個厲害的。美若沉默,想想問道:「那能不能留下七姑給我?還有,我讀書生活怎麼辦?」

詹美鳳猶豫,最後下決心道:「也罷,七姑在身邊,你有個依靠也好。我會留一筆錢,將來也會每月定期寄錢給你,這你放心。」

「你幾時走?」

「我先隨他過去看看,回來收拾一番,你快生辰了,可能之後就……」

「我明白了。」

「阿若,你不要怨阿媽狠心。」

美若瞪自己的腳尖。「阿媽,你不欠我,你已經養我到十五歲。我先回房了。」

女兒的冷靜讓她心驚,詹美鳳捏緊手指。「這件事,不要告訴旁人。」

「你打算偷偷的……」

詹美鳳鄭重點頭。

美若回房後抱緊枕頭,將臉埋進被中。

阿媽年輕貌美,如果沒有她這個拖累,走去哪裡也是個光彩四射的艷麗女郎。阿媽生她養她,仁至義盡。

阿若,阿媽有足夠的理由尋找幸福。

對,就是這樣。美若抹乾臉,選擇睡覺。

手工課上,她用心縫製娃娃的頭皮,又將毛線編成小辮。

丁露薇問:「阿若,你昨天為何不與我們去灣仔喝茶?我二哥無精打采,早早便說回家。」

「我是替二哥著想,他身體不好,最近頻頻出門,天氣又涼,有個傷風感冒會讓他辛苦,令伯母難過。」

丁露薇噗嗤一笑,「丁賀安妮女士聽見這話,一定會引你為平生知己,視你作丁家好兒媳的不二人選。」

「不要這樣說,我會難堪。」

「你不喜歡我二哥?」

美若放下手工,「丁家是怎樣,你比我清楚。我家如何,我更明白。」

丁露薇笑容消逝。

許久方開口:「我十二歲第一次學騎術,是保羅張扶我上鞍。那時,他十七歲,剛剛考到見習騎師牌照。後來,我有他無數合影,有他簽名,甚至還收集到他第一次拿冠軍馬王稱號時的那套騎手服。如今,我十五,將要訂婚,他卻見了我就扭頭離開。……我沒有說過,他也沒有說過,但是,我知道他也是知道的。」

「……我以為你接受了。」

「我接受了,只不過心有不甘。」針尖戳出一朵血珠,丁露薇含進嘴裡,「阿若,我不勸你堅定,就像二哥雖然同情,但也沒有勸過我一樣。我們都明白,所有掙扎都是白費功,毫無用處。」

晚上七姑敲美若房門:「小小姐,丁家二少爺有電話找。」

「你和他說,我已睡著。」

「……小小姐。」

「七姑,不要多問了。你不信我睡著,我馬上打鼾給你聽。」

入夜,美若驚醒。

戴妃低嗚一聲,跳下床。

不待美若扯開喉嚨呼救,一隻手捂住她的嘴。

那人整個壓在她身上。

無需出聲,憑味道與無形的壓力,她已經覺察到究竟是誰。

失蹤一個多月,再回來,他不走大門,跳牆翻窗倒用上了。

由她的眼神中,靳正雷看出她鬆了口氣。咧嘴而笑,「阿若,你可想我?」說罷一手捂她的嘴,一手撕她睡衣。

美若死命掙扎,眼前睡衣紐扣已經崩開數粒。

他卻不再進行下去,而是凝神聽了會動靜,囑咐道:「一會有人來,告訴他們我今晚由十點開始,一直在你床上。」

她鎮靜下來,問道:「你做了什麼事?」

「我有貨到,在碼頭交易時被O記圍堵。我用自己作餌,引到差佬大部分注意。」

「你應該上二樓,我相信阿媽比我更願意為你做假口供。」

他捏她面珠,「小騙子,再沒有人比你更會裝鎮定扮無辜。」

美若沉默,寂靜中聽見他的心跳,還有陸續而來的剎車聲。

他用一隻手攬她入懷,一隻手撫她的發,在她耳根警告:「阿若,想我死的話,你必須先確定計畫萬無一失。」

她咬緊下唇瞪他,接著才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靳正雷嘻嘻一笑,站起身將自己脫得精光,門外傳來七姑和差人交涉的聲音,他躺回床上,「我睡一會,有事你叫我。」

美若起來也不扣衣鈕,將頭髮撥得散亂,又動手將雙頰搓得通紅,披一件晨褸,背後傳來大惡人滿意的低哼:「阿若的枕被果真很香。」

她幾乎要把牙咬碎,恨恨地摔門出去。

七姑和兩個菲佣在門口與差人交涉,眼見攔不住了,美若走過去,悄悄扯七姑衫角,「七姑,什麼事?」

這一問,將所有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凌亂的發,半裸的胸,美若裝羞,低頭把晨褸掩上前襟。

「這些先生們說追捕嫌疑人,一定要進來搜查。」

美若臉色慘白。

這似乎坐實了差人們的想法,立刻有人上前:「這位小姐,我是O記蔡炳謙,我們今晚由碼頭一路飛車追蹤嫌疑人,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嫌疑人已經潛藏進這間住宅。為你們的安全考慮,請讓我們進去查看。」

「你們沒有搜查證。」

「警署會馬上補發。」

美若捏緊衣角,躊躇不定。

七姑開始慌亂:「小小姐……」

「讓他們進來吧。」

一行人剛走進起居室,靳正雷只穿一條短褲,露出滿身紋身,抱胸站在美若房門口,懶洋洋問:「阿若,什麼事?」

七姑和菲佣們齊聲抽了口冷氣,回頭望來。

美若再是鎮定,在那樣的目光中也不由畏懼,臉色發白,「七姑,不是我……」

帶隊的蔡炳謙已經走上前,冷臉道:「靳正雷先生,我們有理由懷疑你今晚十一點許曾出現在離島碼頭,涉嫌與一件毒品交易有關,請你配合O記調查,和我們走一趟。」

靳正雷嗤笑,「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伸手拉了美若在身邊,攬住她的腰道,「今晚我哪裡有空。」

眾人矚目中,美若白著臉,顫抖道:「他今晚一直和我在一起,在……我床上。」

「賤人!」

居然有人比差佬的反應更快。

有一女人,裙擺翻飛撲來,一耳光扇在美若臉上,掌摑完又去扯她頭髮,「賤格,勾人老公!阿媽辛苦養大你,你勾我老公,你個娼婦賤人!」

美若也不抵抗,被推到在地,任由廝打。

靳正雷伸手握住詹美鳳再次揮來的手腕,吼道:「你發什麼癲?」

他凶神惡煞,詹美鳳一時弱了氣勢,被他推開兩步,有些站不住。

只聽靳正雷開罵:「你老母!吃我的住我的,全靠我養!這間屋裡的女人我中意睡誰就睡誰。」

詹美鳳軟了腿,同樣癱倒在地,開始嚶嚶哭泣,想想再次撲在美若身上扯她頭髮解恨。

七姑此刻才反應過來,一時要攔大小姐,一時要護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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