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天地

似醉非醉,似夢似醒。

睜開眼睛,外面的陽光如此刺眼,正月初一,一年之計在於春,人人都在說著吉祥如意。

李歡坐起來,渾身無力,不知自己何時到了床上。他茫然地看床頭柜上的茶杯,一些醒酒護胃的葯。然後,起身,廚房裡,放著一些熟食,食盒裡是尚有餘溫的排骨蓮藕湯。

馮豐!是馮豐回來過。

他大呼「馮豐」,可是,屋子內外,哪裡有半個人影?他趕緊打她的電話,可是,電話是關機,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彷彿田螺姑娘曾從畫里走下來,然後,她又悄悄地躲回畫里去了。

茶几上放著一小串鑰匙,那是馮豐那套家裡的鑰匙,上面還有她的藍色的小吊墜系著。他拿起鑰匙,馮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她連鑰匙都悄然交還了。

他獃獃地往窗外看去,彷彿能看見她的背影,偌大一個男人,悄然滴下一滴淚來,才省起,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以後的日子,田螺姑娘再也不會走下畫來了。

新年不久後,李歡接到陳姐的電話,兩人在一家賓館裡詳談了一次。陳姐投資的電影今年九月開拍。但是,三月份時,全國將啟動一個「超級帥哥」選秀大會,她的意思是,李歡先去參加這個選秀,積累人氣和名氣,到九月份時正式出演男主角,完全可能一炮而紅。

李歡有些意外,這部大製作的片子,炒作候選人是兩名國際級的巨星梁朝偉或者劉德華中的一人,怎麼內里還有這麼多障眼法?

而且,他對陳姐的力捧也相當不安。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要錢的午餐,陳姐現在雖然沒有提什麼條件,可是,他做過許多年皇帝,就如皇帝對某些有興趣的女子,有時也會使點殷勤的手段,讓她們開心,然後,要從她們身上得到什麼快樂,那是不言而喻的。

如今易位而處,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到了,受人多少好處,都要連本帶利吐出來的。

果然,陳姐的眼神,慢慢地,就變得十分急切了。

她坐過來,手放在李歡的大腿上。另外一隻手遞過來一個很氣派的盒子。

李歡接過,打開,是一隻金錶。

他尚未開口,她已經拿起金錶,給他戴在手腕上,看看了,彷彿頗為欣賞:「李歡,這款表很適合你。」

她的手還是光滑的,肥肥的,如一截一截短短的香腸。

李歡淡淡環顧四周,這是一間豪華的大套房,房間布置得有些曖昧,看來,陳姐是早有準備啊。

陳姐的手又摸上他的胸口,拍拍:「我最喜歡結實的男人。」然後,她整個人撲在了他的身上,「李歡,服侍好姐姐,姐姐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床,近距離的床。

李歡以前曾十分中意「床」,因為很多樂事,要在床上才能完成,可是,此時此刻,卻覺得床是一張巨大的陷阱。

她衣衫半褪,他的手觸摸在她的肥肥凸凸的小腹上,好像摸著一手略微粗糙的奶油——畢竟年過半百的女人了,再怎麼保養,皮膚也不再光滑了,多餘的肥肉鼓起,如一圈一圈的「游泳圈」。

李歡發現自己如即將失身的小綿羊。渾身上下,一點情慾也沒有,完全提不起興趣。

她滿臉的強悍和情慾,李歡忽然想起自己的祖母。祖母五十多歲才去世,她生前也有面首,也十分強悍。他一陣噁心,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亂|倫」。他輕推她一下,坐正身子,笑得像一頭狼:「陳姐,你的電話響了。」

陳姐的手已經解開了他的幾顆衣扣,漫不經心地:「我的電話不會在這個時候響的……」她話音未落,一個電話倒真響了,是李歡的。

李歡好整以暇地站起來,陳姐衣衫半褪,情慾堆積,鬱悶得直差沒把他的手機搶過來摔碎。

這次的「虎口脫險」,讓李歡對陳姐的「包裝計畫」滋生了很大的警戒,他想起馬上就要到三月了,自己就真去「選秀」?李歡覺得前途一片茫然。在大街上,隨手買了一份報紙,攤開,娛樂版的大標題是富家公子葉曉波和玉女明星芬妮公開戀愛,還附有偷|拍的二人在曼谷的神廟裡祈禱「永結同心」的現場圖片,二人住的酒店大套房、二人親密相擁……報道里說,芬妮如今推卻了不少工作,影迷們在擔心她會不會因為要嫁入豪門而淡出娛樂圈。

才短短二十幾天,葉曉波就又和芬妮和好,而且,將戀愛消息公諸於眾。李歡有些啼笑皆非,又覺得開心,芬妮才經歷了「掌摑」事件,葉曉波此舉,對她無異是最好的安慰和維護。不過,葉曉波和芬妮都已經好久沒和他聯繫了,以至他也要通過報紙才知道他們的行蹤。

自從開始炒股後,他結束了手裡的幾個方案就不再做其他的了,而是一心在裡面搏擊。新年後,股市全線飄紅,很多媒體撰文聲稱,進入了百年不遇的大牛市。股市幾乎天天看漲。李歡投入得早,又敢搏,發現收入的增長,完全超乎自己的想像。

三天後,他接到葉曉波的電話,趕去飯店赴約,才發現芬妮和葉曉波二人儷影雙雙回到C城。兩人照例戴著大墨鏡,到包廂坐下才取下,葉曉波意氣風發,芬妮一身素樸,洗凈鉛華,五官清秀,比艷光四射時更令人炫目。李歡暗嘆,當時後宮三千,加起來也沒有這樣出眾一個美人。

三人親切地互相問近來情況。葉曉波看他身邊只得一人,又想起自己兄長的電話,很為自己的兄長「霸人|妻」而羞慚。李歡卻提也不提這事,將話題扯得遠離,只問二人何時喜事將近。

芬妮只是笑吟吟地看葉曉波,葉曉波嘆口氣:「大哥,我正是為這事找你呢。」

葉曉波和芬妮交往的消息一公開,葉家幾乎炸開了鍋,葉老太爺幾乎沒找上門剁了這個小兒子,因為,葉家的祖訓是子弟不許娶任何娛樂圈中人。葉曉波承受親友極大壓力,根本不敢回家,徹底搬離家裡,住到芬妮家裡。芬妮為此做出很大犧牲,手上的很多合約都推了,選擇片子時,也決不再接有暴露尺度過大的。可是,這樣,還不夠,她乾脆暫時息影,想塑造嶄新的形象,便於踏進葉家大門。

葉曉波年少氣盛,被家裡逼得喘不過氣來,想不依祖萌闖出一番天地。他看準現在股票大熱,所以準備投入這個市場搏一把。

他問李歡有沒有興趣,可是找對了人。兩人聊得一陣,葉曉波初見李歡,就對他信任拜服,這一交談,更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立刻就要他做自己的操盤手。他拿了兩百萬做資本,要李歡負責,賺錢了兄弟二人對半分。

李歡暗思,曉波真是個富家公子,毫不設防,如此信任一個相逢不久的人。現在,是個人,哪怕賣菜的老太婆都對股票曉得個一二三,可一來葉曉波天天拍戲,貴公子以前不知油鹽醬醋茶,而芬妮也還從未涉足這個。李歡不好推辭,又擔心葉曉波這樣的性子被騙,便爽快接了下來。

於是,李歡用自己以前的累計資金和葉曉波的投入,開始了在股市上的第一桶掘金生涯。

那真是個美好的黃金時代,股市天天看漲,似乎所有人都在賺錢。每天走在路上、攤開報紙、打開電視、上網聊天……最熱門的話題,一直是:股票,股票!

不知多少人一夜暴富,幾乎全國人民一夜之間就變成了股民。

三月料峭春寒,疾病流行。連續不眠不休地對著電腦研究股票,滿腦子都是花花綠綠的曲線走勢。人生就如股票漲跌無由,心情也起伏不定。如此半月下來,終於在一個周五收盤的時候,李歡看見賬戶上多出來的幾個零,頭腦也跟著燙起來,渾身輕飄飄的,彷彿一場大病來臨。

他躺在床上,從晚上到早上,又從早上到晚上,其間只喝了一杯熱水,吃了點常備的感冒藥,難受得一塌糊塗。

難以抑制地想起過去。那時,自己哪怕一個噴嚏,也是前呼後擁,御醫圍繞,妃嬪爭先恐後地前來照顧,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21世紀,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比生病更可怕的是孤獨,幾乎要人命的孤獨。疾病加上孤獨,分分秒秒催人命。

這個世界上,自己熟悉的人,只有那麼幾個。他坐起來,給那些人一一打電話,也不知是什麼心理,只是很想知道他們在哪裡,也知道自己在哪裡。

柯然的電話響了幾次才接,聲音匆忙,馬不停蹄的樣子。「……李歡嗎?我忙啊,拍戲呢,明天又要去出席一個頒獎典禮,我的合約又出了問題……忙壞了……不說了,再見……」

他還沒有說完一句話,她已經掛了電話。她最近和一位圈外富人來往密切,報紙上已在捕風捉影,也不知是為了新戲的宣傳還是真有其事。

他又給葉曉波打電話,葉曉波和芬妮在一起,兩人嘻嘻哈哈地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其樂無窮的樣子。他們約他出去喝酒,他心底苦笑,也不說自己生病了,只說隨便問問,不打攪他們的二人世界。

算來算去,就再也沒有什麼親密的朋友了,除了馮豐。

此情此景,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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