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狐狸和小王子的故事

這一次的冷戰足足持續了一周時間。

李歡這才領略到了這個女人的倔犟,她完全可以把你當做空氣,不說話,不做事,少走動,整個人如啞巴似的。他好幾次主動向她搭訕,她都是不理不睬的,甚至關了自己房間的門,足不出戶。他有種特別奇怪的心理,兩人待得越久,他越是回想起以前那些旖旎的時光,很想擁抱她,親吻她,甚至像以前那樣親密,即便她不理睬他,他這種渴望也沒消失一點,反倒越來越嚴重了。

可是,她的態度實在冷淡得緊,他又自恃身份不願強人做下流之事,無奈,只好天天在外面閑逛,到後來,實在熬不下去了,這天傍晚,早早就買了一些東西回去,準備先向馮豐妥協了。

他一回去,只見房門緊閉,敲門也沒人應,自己拿鑰匙開門進去,房間空空,屋裡一個人也沒有。他趕緊給馮豐打電話,手機卻是關機,無人接聽。

馮豐是特意關機的,此刻,她正在一家茶樓「相親」。二十六七歲的女人,再不抓緊時間,只怕要成現在流行的「剩女」了。

這個男人是一個高中關係較好的同學珠珠介紹的。珠珠替兩人牽線後就離開了,只剩下馮豐和那個男人大眼對小眼。

這個男人是搞銷售的,能說會道,三兩下就把氣氛活躍起來了。他說得又快又多,似乎對馮豐還比較滿意,談到後來,已經在說兩個人在一起後,如何按揭買房,誰出首付,誰給月供了。馮豐一直聽他口若懸河地談論,而且扯得這麼遠,心想,這個世界上「極品男」還挺多的。

她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下去了,「極品男」還在一個勁地誇她斯文大方有內涵,她聽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是瓊瑤劇女主角,再說下去,只怕要說「你好有深度哦」——於是,她趁他稍微住口的時候,機不容失地,禮貌而委婉地準備告辭了,「極品男」立刻熱情似火地給她留聯繫方式,末了還問她要電話號碼,她想不給吧,可是,看人家那麼熱情,只好留了個電話號碼,趕緊溜之大吉。

出來,迎著晚風,才鬆了口氣。其實,這個男人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帥不醜,不高不矮,相貌收入談吐都是一般一般全國第三那種,跟自己一樣普通,而且為人還算實在,談的也都是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人生不就是這樣嘛。而且他還肯說他有錢付首付——如此看來,好像也可以將就了。

找個普通人,過普通的日子,這是普通人的過法,馮豐也一直是這樣打算的,可是,為什麼此刻,心裡一點想結婚或者想交男友的想法也沒有呢!

心裡隱隱的壓抑的不敢流露出來的期待,那是見到葉嘉後才滋生的,可是,那是從府南河到太平洋的距離,又怎麼敢痴心妄想?

她悶悶地往回走,風吹得心裡涼涼的。

家裡冷鍋冷灶,以前再冷清還有點人氣,現在那是徹底地絲毫人氣都沒有了。打電話又沒人接,眼看時間一點鐘一點鐘地過去,六點、七點、八點、九點……李歡越來越坐不住了,心裡更是擔憂,馮豐招呼都沒打一個,這是跑哪裡去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以前,兩人也爭執過,也冷戰過,但是,馮豐從來沒有過離家出走的行為——他驚跳起來,莫非,這女人已經跑了?這個念頭讓他渾身冒起一股寒意,馮豐,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認識的人,唯一的安慰。天天在一起時還不覺得,如今,她不見了,他才深刻地意識到:如果沒有了這個女人,自己還有何必要待在這個如此怪異的世界?

他趕緊去她的房間打開衣櫃,她的東西都還在,只有包包、手機不在。他拉開抽屜,家裡的現金都還在,卡也在,她要走,不會錢都不帶吧?兩個人一起生活,雖然是馮豐在管錢,可是,都放在一個地方,誰需要誰就去拿。

他稍微鬆了口氣,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客廳里坐下,細細想起兩人這些日子的冷戰。他實在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那麼久?他更想不起自己那天到底怎麼做錯了,難道一個女人說「我在這裡坐坐」,自己就攆她走?何況還是自己「認識」的女人,即便再不是「皇后」了吧——天知道,自己早已沒把她看成「皇后」了,可終歸是熟人,而且是一個美麗大方的女人,哪個男人拉得下這種臉來?馮豐為什麼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他又擔心又生氣,也很想跟她談談,哪怕說些好話,哪怕低聲下氣,可是,他似乎發現,連這種低聲下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他跑到小區的小廣場上——很多小區都有這種活動區。活動的人越來越多,然後越來越少,冬日的寒夜裡,大家都回家了,廣場慢慢有些空蕩蕩的了。

坐了許久,又站了許久,腳都有些僵硬了,然後,他看見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女子慢慢走進來。她穿著紅色的大衣,漆黑的頭髮在風裡微微揚起,看起來,又清新又端莊。她近了,身上有淡淡的馨香,那是她習慣的乾淨的味道。

彷彿是第一次看見她,她不是這樣的,她在家裡的時候,常常是光腳穿一雙拖鞋,隨便穿一件乾淨的大大的衣裳,蜷縮在電腦邊就是一整天。

李歡怔了一下才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笑容:「馮豐,你回來了。你到哪裡去了?」

她一邊往家裡走,一邊淡淡地道:「相親去了。」

李歡一時似乎沒明白過來,直到她打開門,進門,他在後面關上門,才醒悟過來,這個女人打扮得如此漂亮,原來是為了別的男人——她相親去了!

心裡湧起一股怒火,好像一個無名的入侵者跑到自己的地盤在無形地大肆叫囂。他怒道:「你居然去相親?!」

好像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馮豐並不回擊他,仍舊是淡淡的表情:「嗯。我認識人少,活動範圍也很狹窄,只好出去相親。我總要結婚的,是不是?」

他的表情像罩上了一層嚴霜,可是,她淡淡的滿不在乎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以至於他想發怒卻無從開口。過了許久,他才試著低聲道:「馮豐,我們能不能談一下?」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馮豐看他一眼,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淡淡地道:「休息去吧,時候不早了。」

「馮豐,我並沒有對柯然有什麼其他的心思,我只是……只是……」

這樣的開頭真是糟糕,他正思索著該怎麼說下去,馮豐還是淡淡的神情:「李歡,太晚了,說這些幹嗎?」

「馮豐,你聽我說……我從來不想讓你難過,我……」

馮豐略微有些嘲諷地笑起來,他何曾考慮過任何女人的感受?即便不當自己是女人,也該算個朋友吧?可是他的那些言行,即便對朋友也是極大的不尊重。她對他的忍耐實在已經到了極限,而且見他在這個時代已經慢慢開始熟悉,至少再也餓不死了,他老大一個男人,也該靠自己了,是不是?

他聰明,適應力也很快,她相信,他遲早會成功的,會在這個世界上如魚得水,那時,他要找什麼女人都可以,什麼柯然什麼三宮六院也行,現在的有錢男人,有幾個不是二奶三奶N奶的?跟古代的三妻四妾有什麼區別?君不見,某個貪官,有一大群情婦,專門弄了個「群芳譜」,由一個領班情婦統領,每年還要專門包下一層酒店會聚所有情婦聚會,發紅包。這不是活生生的土皇帝?只要有足夠的錢和權,有一萬個情婦也是可以的。

不要以為這就是好高尚的一個時代!許多男男女女都蒙著一層面紗,講什麼高雅和格調,其實,連不隨地吐痰這樣微小的公德都做不到,真是可笑到了極點,本質上,它依舊是一個男盜女娼的時代!

「馮豐……」

「李歡,我什麼都沒介意,你去休息吧。」

她根本沒注意他在說些什麼,也不想聽,但聲音還是溫和的,甚至眉梢間還有微笑,她不快不慢地進到自己的卧室,輕輕關了門。

李歡站在門口,忽然發現,她這樣的笑容,這樣平淡,那是比柯然還勝一籌的斯文優雅——女人真要「作」起來,誰不會啊?這是天生的一種虛偽,何況馮豐這樣聰明,這樣博覽群書的女人——「腹有詩書氣自華」,它原來是形容一種「作」的?

心裡忽然隱隱明白,內心顯露的真性情,其實遠比表現出來的假模樣好得多。可是,他還來不及徹底明白,馮豐的門已經關上,他準備了幾天的好話根本沒法再說出口了。

第二天,李歡出去做完事情回來,一路上,他思前想後,決定今晚無論如何要和馮豐好好談談,無論她聽不聽,他至少得說出自己的看法。在小廣場下,他先抬頭,家裡的窗戶開著,亮著燈光,他鬆了一口氣。他自己拿鑰匙開門進去,再不是昨晚那種毫無人味的冷清,只見飯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飯菜,碗筷都已擺好,廚房裡,湯鍋騰騰地飄出香味,那是她燉的綠豆排骨湯,也是他很喜歡喝的,這是這個女人唯一拿得出手的菜肴。

他走進廚房,看她系著圍裙正在收拾零碎,似乎正等著他回來吃飯。這次,她不是昨晚那樣盛裝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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