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舊情復職

紙頁上有許多戳得很深的墨點,大概是符清泉鬱積到極點,落了筆又不知寫些什麼,才壓成這些墨點的。

這個傻子。

「看什麼呢?」南溪看得太入神,連符清泉進來都未曾察覺,他從身後摟住她,輕聲問道。等看清南溪停留的頁碼時,忍不住輕咳了兩聲,不著痕迹地攬過她,順手闔上那本日誌,捏捏南溪的小腮幫笑道,「啊哈,這麼快就學會查崗了啊?要不要查手機啊,簡訊啊,email?」

南溪眼淚掉得越發厲害,又忍不住笑,捶著他胸口嘟噥:「討厭死你了!」

「對我好一點啊,對我好一點我連Email密碼也告訴你?」

「符清泉!」

「Yes,Madam!」

南溪看他迅速轉為嚴肅認真的表情,忍不住撲進他懷裡,符清泉溫香軟玉滿懷,口上還不依不饒:「小心點,小心點,待會兒我還要出去見人呢,你看你這滿臉眼淚鼻涕的……」

「符清泉我討厭你。」

「啊?」

「我的什麼你都知道,你的什麼我都不知道!」

符清泉舉手投降:「娘子想知道什麼?工資卡嗎,從下個月我開始上交?」

「符清泉!」

「要不要去財務查查我的工資條,免得我攢私房錢?偷偷告訴你我年薪是象徵性的只有一塊錢,每年主要靠分紅你要查清楚股票,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不要轉移話題!」

符清泉放鬆懷抱,抽兩張面巾紙來給她擦臉,問:「那你想知道什麼?」

南溪撅著嘴,老半天后才問:「什麼叫無知,什麼叫迷悟?」

符清泉一愣,旋即想起進來時南溪正在翻的日誌本,好笑道:「意思就是說,我打小就認識你,所以看上你,完全是因為我沒見過世面;因為我沒見過世面,不曉得外面的世界還有那麼多好姑娘,所以一門心思死心塌地跟你走了……」

話音未落南溪便虎起臉來了,眉心擰做一團,狠狠地瞪著他。符清泉見好就收,立刻換了副口氣:「我那會兒不是病急亂投醫嘛,隨手亂寫的。」

「你還列了好長一張名單……」

「那我不是沒捨得嘛!」符清泉輕聲哄道,「別生氣了啊!」

「我不是生氣,」南溪抽抽鼻子,停頓半晌後悶聲道,「萬一是真的呢?」

「什麼是真的?」

「你就沒認識過幾個女人……」

「呵!」符清泉不知該如何表情,這女人的心思也太難猜了點,「你要不要我馬上認識幾個?」

「不許!」南溪立刻從小哀怨變身河東獅吼,「有膽子你試試看?」

「這不就結了?」符清泉傾身下來攫住她的唇,點點吮吻進去,所謂熟能生巧,接下來一系列動作便如行雲流水般自如了。等他一雙手又伸到不該伸的地方,南溪才驚悟過來:「你辦公室都是玻璃的!」

她急得差點又哭出來,符清泉掐住她下巴往外一扭:「看看,哪裡能看到?」

南溪這才發覺這棟樓的材料很是獨特,遠望時那些玻璃都透明似的,像藍天白雲下的一個夢幻城堡;等進了辦公室,近處再看過去,視覺上便像磨砂玻璃的效果,看不清牆壁另一側的人究竟在做什麼。她剛被這奇妙的建築材料吸引住,符清泉又趁勢攻佔不少領地,南溪忍不住抱怨:「你最近這麼……還敢說以前沒認識別的女人?」

這一個多月來南溪充分認識到吃長齋的人一旦破戒有多麼可怕,相比起這些日子裡符清泉所表現出來的狂熱,中秋節那天的場面只能算小兒科。南溪有時偷偷地想,過去那幾年他都是怎麼過來的?他們住得只有一牆之隔,他又是這樣的年紀……想起這些南溪便不忍拒絕他,幸而他還有分寸,顧忌她的腿傷,也因為這樣,南溪甚至不敢告訴他,其實自己已經能蹦能跳了。

她常常也故意無理取鬧地審問他過去幾年有沒有認識什麼女人之類,符清泉素來只用行動回答。好在今天是在辦公室,符清泉只除掉西裝領帶後開始吻她,手上雖也有些意圖,卻只是嚇嚇她。

電話鈴鈴地響起來,秘書轉過來的前台內線,符清泉臉色很不爽,一接起來便聽到前台接待焦急的聲音:「符總,你在辦公室嗎?太太上來找你,我還沒來得及電話上來,她已經衝上去了。」

「太太?」符清泉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太太?」

「就是,就是……就是您的繼母。」

前台接待大概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適的字眼來形容南媽,符清泉還不及思考,又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嚇到。平時沒有人敢直接闖他的辦公室,是以沒有反鎖,被南媽直接闖進來。看到他只著一件襯衫,摟著衣衫微亂的南溪,南媽頓時臉色鐵青,衝上來啪啪兩耳光抽到他臉上:「你這個畜生!」

符清泉捂住臉,還未想明白南媽為何會找到這裡來,南媽已拉起南溪哭起來:「是媽媽對不起你,你放心,以後媽媽再也不會讓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碰你一根寒毛!」符清泉料到南媽已有誤會,連忙攔住南媽的去路,解釋道:「阿姨,有話我們慢慢說……」

「還說什麼?」南媽厲聲道,「你那些花言巧語,都跟你爸說去!我警告你,你再動我女兒一根指頭,我跟你拚命!」

她一邊叱罵符清泉,一邊抓住他的頭髮,拳打腳踢,南溪被母親近乎瘋狂的狀態嚇住,連忙拖住母親:「媽,出什麼事了?我們……我們別在這鬧,回家再說好不好?」

門開了一條小口,並沒有什麼人敢圍觀,但可想而知伸頭縮腦的一點不少。南媽往外瞅瞅,又恨恨地瞪符清泉一眼,拽住南溪一路疾步出工業園,上了車司機問:「太太,回家嗎?」

南媽點點頭,又搖頭道:「不,去……找家酒店吧。」

司機開車掉頭,問:「凱悅?」

南媽嗯了一聲,過兩分鐘又改注意:「先回家。」

再兩分鐘她又說:「不,還是去醫院。」

南溪見母親情緒稍稍恢複,這才小心道:「媽媽,你,其實我,我和哥……我們倆已經在一起了,他,他對我很好……」她不知道該在母親面前如何稱呼符清泉,以前單說一個「他」字,現在又覺得她既已準備和符清泉在一起,總要徵得母親的同意。母親今天如此發怒,一定是因為素來和符清泉關係不睦,又可能從什麼蛛絲馬跡發現她和符清泉……腦子裡千頭萬緒,連話便都說得結結巴巴的,南媽卻止住她的話頭,眼淚忍不住又掉下來:「都是媽媽害了你,如果不是媽媽嫁給那個沒良心的,你也不會跟著我受這種苦。你放心,媽媽這次跟他離婚離定了,你不用怕他再拿媽媽來威脅你!這幾年我也存了點錢,以後你要學什麼,要去哪裡,媽媽都養得起你。咱們不受他們這個氣,啊?」

南溪驚得說不出話來:「媽,你說什麼離婚呢?」

「我已經讓律師準備好了離婚協議書,馬上我們去醫院,跟你爸爸——跟他離婚。」

南溪打小就沒見過父親,所以再婚時南媽讓她改口,她立刻便改了,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如今聽母親提到離婚,她第一想到的便是符爸的病情,連忙道:「媽,爸爸做完手術還不到兩個月呢,醫生說他不能受刺|激的。」

南媽聽她這麼一說,剛止住的眼淚又掉下來,南溪只覺幾日不見,母親好像陡然間老了十歲一般。她記得小時候母親是很嚴厲的,動不動就要打屁股,後來嫁給符爸,在家裡也常板起臉來教訓她,要她好好孝順符爸,不能給符清泉臉色看。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母親嚴厲得過了頭,教育她規行矩步,言行舉止都要像個淑女,食不言寢不語,像個假人一般。現在呢,現在的母親,陡然從強勢的當家主婦變成凋謝萎縮的小老太太,捧著臉哭得不能自已,陌生得叫南溪駭怕。

「我以為嫁給他,對你以後有好處,」南媽哭得稀里嘩啦,「你說我們孤兒寡母的,受他這麼多年照顧,就算他口上說不求回報,我總要知道感恩吧?我那份工作,養活你就算不錯了,哪兒還有能力給你買衣服、報補課班,你要上高中,開銷又大了,寡婦門前是非多,我總要找個靠山……我真沒想到他養了這麼個畜生兒子!都是媽媽沒本事,我一個女人,在工農兵大學什麼也沒學到,掙不起錢……」

南媽媽說著又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南溪想起早年的光景,其實她對那時所謂「艱難」的生活,已記不得多少。她印象里都是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事情,符媽媽帶她和符清泉上街買衣服,晚上她穿回來,南媽總要生氣,叮囑她以後不要隨便收外人的禮物,她很奇怪地反問:「符爸爸符媽媽也是外人嗎?」南媽聽她這麼說,往往就不說話了,第二天必定帶著她上門道謝,逼著她背那些感謝詞。現在南溪早想不起都說了些什麼,只感覺那些話都很客氣生份,總讓她幾天看到符媽媽和符清泉時都覺得不好意思,好像母親給自己丟了臉一樣。

現在回想起來,南溪終於有些醒悟,原來母親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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