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長相守

不曉得過了多久,被感情完全阻擋在外的理智稍稍回魂,明明捨不得這溫暖懷抱,卻忍不住提醒符清泉:「我們該去醫院了。」

符清泉卻如賴床的孩子般撒嬌:「再抱一會兒。」

「符清泉。」

「嗯?」

南溪忍了很久,終於還是沒忍住,偷笑著說:「原來你也會臉紅啊。」

這句話說出口沒多會兒南溪就後悔了,因為所謂男性尊嚴,就是說一個男人在你床上時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不論何時何地何人,NoMatterWhenWhereWho。

他平時對你所有的千依百順,都是為了換取這一時一刻你對他的百順千依。

符清泉正準備給她點教訓,門上忽然傳來一聲幾乎叫兩人魂飛天外的輕叩聲。進門時只顧著一時歡愉,連反鎖也顧不上,符清泉定定心神,問道:「誰啊?」

「清泉你回家了?是我啊,」回答的是楊嫂,讓符清泉放下心來,「我兒子今天放假,太太說過節人多熱鬧,讓我帶他回來一起過中秋。你回來拿月餅嗎?那待會兒一起去醫院吧。」

「好。」

符清泉極簡短地打發了楊嫂,其實心裡還是緊張了一陣的,因為楊嫂平時來幫他打掃房間時,常常知會他一聲後就自己開門了,反正楊嫂手腳乾淨,他也不以為意。偏偏今天南溪未著寸縷地縮在他懷裡,若楊嫂正想起來要幫他收拾什麼,豈不糟糕至極?他火速起身揀起扔在床邊地下的衣衫,手忙腳亂地幫南溪穿衣服,人心裡總有一種奇怪的趨向,越不該做的事情越想做,越不該想的東西越要去想,比如現在他明知要趕緊平心靜氣,心裡卻越發留戀那不經意間觸碰時的迤邐手感。

若像原來那樣一味忍耐壓抑下去,也許還沒事,現下卻偏剛嘗過甜頭,越要剋制越無法忍耐,彷彿山洪爆發無可遏制。不曉得費了多少功夫,總算收拾停當,南溪和符清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簡直像偷情男女險被捉姦的刺|激,確證並無任何不妥後符清泉打開門,攙著南溪下樓,仍有些不放心地問:「腿……還好吧?」

南溪猛點頭,又努力鎮定心神,下樓來看到楊嫂和她兒子小宇,招呼道:「小宇學校放幾天假?」

小宇還未回答,喵嗚一聲,糖糖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往符清泉身上躥,還伸爪子去抓他,大概是為了報復他先前的過河拆橋。符清泉被它冷不防嚇了一跳,一腳踢開糖糖:「這貓怎麼怎麼養都養不熟!」

小宇被他嚇到,楊嫂便替兒子答道:「休兩天,最後一天補課。」她轉頭教訓小宇,「還不叫哥哥姐姐?」

楊嫂的丈夫早先在符爸做車間主任時便在他手下幹活,經濟條件好一點後便把老婆孩子從鄉下接了出來,想給老婆找個臨時工,再讓兒子在城裡讀書,教育條件能好一點。誰知老婆孩子剛接出來他卻意外車禍身亡,楊嫂一個人帶著孩子,又沒什麼手藝,此時符爸已盤下工廠來經營,廠里忙起來正愁家裡沒人照顧,南媽看楊嫂帶著孩子可憐巴巴的,便介紹她到符家幫傭。楊嫂的兒子小宇現在讀高中,學習挺用功,就是過於老實不太說話,被楊嫂訓斥後越發緊張,老半天才憋出句「符大哥、南姐姐」便沒了下文,愣愣地看著他們倆不再說話。

符清泉被他們母子倆瞪得尷尬,那隻該死的貓還不屈不撓地和他做鬥爭,他很有些此地無銀地掩飾道:「我接南溪一起去醫院,回來拿月餅,」話到此處發覺月餅還在房中,只得乾笑兩聲,好在楊嫂似乎因為見到兒子太高興,並未察覺什麼,只說:「那你們再等我一會兒吧,我早上出門前定時了一鍋湯,準備帶到醫院去。」

她無形中替符清泉解了圍,符清泉和南溪放下心來,坐到沙發上和小宇聊天。謊話是說遛了自己也會相信的,況且符清泉本就善於掩飾情緒,今天不過是被楊嫂打了個措手不及,稍有時間緩衝後立刻鎮定下來,和小宇談了十來分鐘學習的事,給糖糖餵了點貓糧,楊嫂廚房裡也收拾好了,符清泉便開車載大家去醫院。

符爸的手術恢複得不錯,監測各項指標也都正常,但進食仍有困難,只能喂些稀飯湯水。見到符清泉和南溪過來,符爸情緒異乎尋常的好,言語艱難,卻興緻高昂不停地說。符清泉心知父親一喜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來,二喜老婆和兒子和好,這種「家和萬事興」的勢頭,令符爸大有一種腦溢血也值得的樣子。大概人到老年,便對家宅平安有著比任何時候更甚的執念,就好比武則天到老年要李武兩家子孫立丹書鐵券永世交好,卻忘掉誓言發了就是用來破這一亘古不變的事實。符爸現在亦如此,符清泉肯開口叫一聲媽,他便能一廂情願地認為從此以後都和合美滿了。

這樣的道理,符清泉自然也明白,然而看看正給父親餵食的南媽,再看看不時偷瞟他的南溪,他便附和著父親天馬行空的言談,陪著他聊不著邊際的天。

記憶里,許多年未曾有這樣一個中秋,如此寧靜,他將此心托與明月,而明月同時也照在他心田。

中秋過後符爸仍要在醫院休養一段時間,符清泉便幾頭忙,每天去醫院點卯是必不可少的了,見了面符爸肯定又要問公司的事情如何了。符清泉心中雖明了什麼人搗的鬼,卻礙於種種關係,不能明說給父親聽,只能一意打哈哈地敷衍。公司那邊也忙得跳腳,他一直以來把工廠往內地成本較低的地區轉移的想法,終於可以放手干一場,但這樣一來,他親自去看地選址以及和地方政府聯繫是必不可少的了。若在往年他也忙習慣了,可如今剛和南溪有了質的突破,正如膠似漆著,怎麼捨得離開?老骨科大夫的推拿頗有效,南溪的腿傷復原得比較快,也許就是因為復原得太快了,倒讓他時時控制不住。尤其最近符爸住院,南媽為方便計搬到醫院去照顧他,楊嫂自然對符清泉毫無約束力,他連不回家過夜的理由都用不著編了,直接大搖大擺地便到南溪這邊住下了。

南溪現在總算明白先前符清泉究竟有多克制了,自從那天她點了頭,符清泉便表現得完全不知饜足。每次到後來南溪都快哭了,皺著一張臉問:「你最近不是很忙嗎?要好好休息……」他倒很得意地說:「你知道什麼叫永動機嗎?哦……你物理不好,沒關係,我教你,永動機的原理就是以輸出的能量作為輸入……」

學機械的人,物理基礎確實相當不錯,符清泉先教的是活塞運動,然後是槓桿原理、滑動摩擦力和靜摩擦力的異同,還有受迫振動和共振……南溪嗚嗚地哭,說我知道自己物理不好可是填鴨教學也是有害的呀!只有這樣符清泉才肯饒過她,不過話雖如此,南溪心裡仍暖暖的,因為符清泉在幾乎無法自抑的時候,仍保持著盡量不觸碰到她傷腿的姿勢。

最愜意的時光,莫過於在符清泉下班後去買幾樣小菜,回來一起洗手調羹湯。丁看護看他們要自己下廚,也樂得清閑,原來說好的薪水分毫不差,還少了做飯和晚上陪住,簡直是白撿了個便宜。況且南溪的胃口早被符清泉和楊嫂養叼了,住研習社時吃食堂倒也罷了,吃住家菜卻比誰都挑剔,輕易伺候不好。比如今天符清泉因往海外發的幾集裝箱貨要親審,沒法按時回家,南溪吃著丁看護做的菜,怎麼都覺得不是味兒,符清泉說晚上帶宵夜給她吃,買的芝士蛋糕又不合她口味。兩人窩在沙發上看美劇,前幾天追的極帶勁的BBC歷史劇,今天也看得意興闌珊,符清泉無奈問:「還餓?那到底想吃什麼?」

南溪撐著下巴想了老半天終於想出一樣:「雙皮奶。」

好辦,符清泉鬆了口氣,現成有一家常去的粵菜館,打外賣電話就是,手機剛摸出來,南溪便湊過來一臉哀怨道:「我要吃你做的。」

符清泉為難道:「這個沒做過。」

南溪一口咬定:「做過。」

「沒有吧?」

「有!」

符清泉想破腦殼,難不成是原來他隨便弄了樣東西,忽悠過南溪是雙皮奶?這種事他乾的挺多的,年紀還小的時候,隨便弄幾樣原料,做成像菜或點心的樣子,找個電視里提到過的牛逼菜名安上去,天曉得他當時做了個什麼東西騙南溪說那叫雙皮奶!他還沒來得及找理由忽悠過去,南溪又湊過腦袋來,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充滿著一種「前些天還千依百順的現在讓你得了手立刻態度就變了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控訴。他脊背上不由得一涼,趕緊點頭道:「想起來了,雙皮奶是吧?馬上就做!」

借口上衛生間,偷偷搜了一下菜譜,還好原料簡單,牛奶蛋清白砂糖即可,冰箱里現成都有。琢磨完菜譜確定可以做後,符清泉便神清氣爽地從衛生間出來,南溪踮著腳走過來幫他系圍裙,活脫脫日式甜美小女僕的無辜可愛表情。符清泉默念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倒了一大碗牛奶到鍋里煮,再去準備蛋清,因為心神不寧浪費了四隻雞蛋,最後終於分離出兩隻蛋清,加糖調勻。煮起奶皮的牛奶稍稍攤涼,刺破奶皮把牛奶倒出來,和蛋清攪勻後再倒回去,等奶皮浮起來,再放到鍋里隔水蒸。一系列步驟完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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