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安是否歸處 四

不容蘇揚多想,安心已經大步走出去了。

他手上的東西也被搶走了。

搶走那盒子的當然不是安心,是緊隨其後的沈墨。

「不是……」蘇揚條件反射喊了一聲。

沈墨回過頭來,凶神惡煞地:「什麼事?」

「那個……是安小姐送給我的。」蘇揚被凶神惡煞的沈墨嚇了一跳,卻仍是壯著膽子說。

「這是我的。」沈墨斬釘截鐵,話音未落人已經疾步追了出去。

蘇揚愣了下,扶額輕笑。

嗯,老闆終於像個人了。

安心覺得很諷刺,她這樣一個小人物,值得吳靈兒這樣大費周章地接近嗎?像沈夫人一樣直來直去豈不更好更省事?非要扮成她的朋友……這會讓她對以後的朋友心存芥蒂的。

「安安。」沈墨趕在電梯門將要合上時沖了進去,也不顧電梯里有多少員工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失態的他,拉住站在角落的安心。

安心甩開他的手,皺眉怒瞪他:「安安也是你叫的?」

同電梯的員工集體倒抽一口冷氣,哦,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沈總講話,是不想活了嗎?眾人已經想像得到沈總變身「冷麵神」的可怕模樣了,然而下一秒,卻集體掉了下巴。

因為沈墨不但沒有變身「冷麵神」,反而,笑了,牢牢握住安心的手腕,低聲喊:「安小安。」

「呸。」安心氣得滿面通紅,使勁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你還敢這樣喊我?」

喊過她安小安的人,只有三個,溫言,他,還有一個,在另一個世界,也不知道安沒安息?

眾人的抽氣聲更大了,雖說安心已經在公司混成了臉熟,大家對於她的身份也是心知肚明,但頂多以為沈墨不過是因著兒子才對她另眼相待,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被沈墨金屋藏起來。因為直到現在,也沒有傳出任何關於沈吳兩家要退婚的消息。

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嬌客……脾氣這麼不好,沈總居然都不動怒,還有些哄著捧著的意思。這就有點……哦不,太讓人驚訝了。

「好了,別鬧了。」沈墨嘆口氣,緊緊扣住她的手指。

眾人豎起了耳朵想要再聽,無奈電梯到達目的地了。

沈墨不由分說拉著安心出去了,電梯里石化的眾人依然目瞪口呆地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放手。」安心一路被他半抱半拽著往停車場走去,一路上引來側目之人無數,「姓沈的,你到底想幹什麼啊你?有意思嗎你?」

沈墨沒說話,腳下不停地將她帶到停車場,打開車門,將她塞了進去,動作卻並不粗魯。

自己也很快鑽了進去,乾脆利落地關門、落鎖,「吳靈兒找你的事我也是到你跟她逛街那天才知道,這沒什麼可氣的吧?」

怒火滔天的安心仍是愣了下,他這算是對她解釋?

彷彿錯覺一般,她看到一雙潮濕的黑眸,深不見底,眼角卻彎出漂亮的紋路,睫毛濃長,染了夕陽的餘暉,像是撲了一層金色的粉末。

安心又怒了,他居然還敢笑?

「沈總,你還真看得起我。」安心冷笑,拚命咬緊牙關忍住想哭的衝動,「我怎麼敢生你的氣?」

沈墨嘆息,黑眸定定地鎖著她因為怒氣兒幾乎扭曲的清秀小臉。那雙同樣盈滿怒氣的眼睛蒙在一層薄薄的水膜里,明亮得令人無法逼視,「你氣的到底是什麼?氣我?氣吳靈兒?」

安心凝神憋氣,輕呼一口氣忍下眼淚,雖然胸膛起伏仍比平時快出不少,到底還是做到了表面上的心平氣和,她說:「我怎麼敢氣你們,我不過是氣自己。因為太蠢,才會被你們這樣玩弄於股掌間。現在,你們玩夠了,可以放過我了嗎?」

沈墨嘴唇倏地抿緊,原本柔和的目光變得銳利,神情堅毅:「你以為我在耍你?」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合理的理由解釋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安心平靜地看著他,瞳孔在那一瞬間里亮得驚人,「論虧欠,我並不曾虧欠你。論辜負,我也沒有辜負過任何人……」

「是。」沈墨截斷她的話,他的聲音有些冷凝,夾雜著難以察覺的不安,似乎很怕聽見她接下來會說的話。他緩緩說:「是我虧欠你,是我辜負你。」

安心盯著他,瞳孔收束得越來越緊,因為他不動聲色的迫近,她莫名地生出些許不安來。密閉的空間里有種曖昧的張力,時間瞬間靜止,彷彿凝固在這一刻。他低頭的角度,他微扯嘴角的弧度,他眼中的光斑,他伸過來的修長漂亮的手……

溫熱的手指落在臉頰上時,安心手足無措了。

沈墨唇邊的笑意愈發地深了,她手足無措的樣子看起來羞澀而又無辜,這神情彷彿似曾相識,讓他心中柔軟,「我錯了,你願意與我一道糾正督促我改過嗎?」

安心覺得自己都要軟成一灘水了,雙頰因為他過分地靠近而變得通紅,這男人,居然又使美男計,可她偏偏最受不了他這一套,無奈還要死撐著:「誰,誰願意糾正督促你?」

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跟她道歉,還說什麼他虧欠她,他辜負她的話?

沈墨的唇已經落下來,蜻蜓點水般慢慢而有序地掠過她的額角、眉心、眼睛、鼻尖、最後才是嘴唇,輕盈而剋制地輕吻。

安心只要輕輕一動就能推開他。

然而她卻動不了,僵著身子獃獃地瞪圓了眼睛。

他的嘴唇已經轉移到圓潤小巧的耳垂,呼出的略顯急促而滾燙的氣息不穩地噴洒在她耳後頸上,害她直想縮脖子,偏他還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你要是不願意,我極有可能還會對別的女人犯下相同的錯誤,你想想看,她們是你的同胞,你也不忍心她們受害是不是?乖,說你願意。」

安心哭笑不得地聽著他這番歪理,想要偏頭躲開他的騷擾,無奈空間就這麼小,她躲無可躲,又不甘被他牽著鼻子走,咬牙道:「你……你當心作孽太多下地獄……」

沈墨沿著耳垂臉頰慢慢吻回來,低沉華麗的魅惑嗓音彷彿蠱惑:「你這麼善良,應該願意救贖我的,是不是?」

不待安心回答,他已經堵住了她的嘴,原本克制的輕吻幾乎立刻變得瘋狂起來,幾乎是噬咬一般地啃咬著她的唇。

安心覺得自己像要融化在他的嘴裡,整個人似乎都要被他吞噬下肚,彷彿自己就是一道他覬覦了很久終於找到機會下口的美食。

捧著她臉的手燙得彷彿要灼傷她的肌膚,像掉進了不斷持續加溫的火爐中,隔著薄薄的衣料,清晰地感知著他越發炙燙的肌膚,煨出她一身薄汗。

氤氳的眼眸愈發迷離,烙在沈墨眼裡,只覺風情無限。

好半天才終於離開她的唇,卻不過寸許,低眉垂眼地瞧著她軟綿綿依在他胸口喘息的模樣,用誘哄的聲調軟聲說:「安安,告訴我你願意的。」

安心迷迷糊糊地說:「我願意。」

沈墨失笑,在她額上迅速而響亮地親了一記:「真乖。」

安心驟然清醒,一把推開他:「你……我……你混蛋。」

沈墨偷香偷得心安理得,被罵混蛋也不生氣,退回去,心情愉悅地還吹了聲口哨,發動車子離開。

接到風暖的電話,安心急急忙忙趕到約定的茶座時,一眼就看見風暖坐在靠窗的位置,姣好的面容有著脂粉遮掩不掉的黯淡與憔悴,還有風塵僕僕的痕迹。

抬眼看見安心,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安心忙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風暖是安心特別羨慕的人,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成為像風暖一樣幹練出色的人。溫言打擊說:「你還是算了吧,你的本職工作就是做好小莫的媽……」

安心雖然不高興,卻也有自知之明。她是安心,所以永遠也成不了像風暖這樣自信能幹的人。

風暖與安心年齡相仿,法律專業,本碩連讀,一畢業就靠自己的能力進了一家頗有前途的事務所。後來因為業務原因認識溫言,被他卓雅的氣質所吸引,風暖拋棄女子矜持主動約了溫言吃飯看電影,之後便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已經三年,可沒想到,他仍然能說分手就分手。毫不留戀地,對她說出這兩個字時,一向自信的她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其實也知道,溫言之所以這麼強硬地提出解除婚約,是因為她碰到了他的底線。

他的底線,便是安心與小莫。她一直知道他們對於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卻沒想到,竟是這樣重要。

憑心而論,安心是個很好的人,單純善良,心態亦十分好。可是她作為溫言的未婚妻,在他心裡的地位卻遠遠不及安心母子。剛在一起時她很自信,她相信時日久了,她一定會成為溫言最在乎最重要的人。

她甚至耍了心計,將安心母子從C市趕回了A城,可是沒用,每年,溫言都會趕過來陪他們母子倆一兩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

她有一次借著酒勁兒問他,他跟安心到底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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