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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自己的手機撥了這個號碼,屏幕上立刻顯示「小貴」兩個字。我趕緊掛了電話,啞然失笑,原來一直和我短消息聊天的那個小貴,其實就是小珍。原來小珍回到上海之後,時刻都在我的身邊,只是我自己沒有覺察到那一條條簡訊之中的關切和溫暖。

同時,我心底暗自慶幸,還好平時和小貴沒有什麼輕佻之言,也不曾暴露什麼不良企圖,不然我真的要讓小珍失望透頂了。大多男人都一樣,就算是和所愛的人分手,也會一心想保持自己在對方心中的美好形象,因為他們內心始終都存著一份幻想,那就是希望讓那些愛過的女人明白,失去他是一種遺憾。但事實上,很多聰明女人並不會這樣認為,她們認為這是男人一種自我意識的體現,某些時候,惡臉比笑容反而更加真實。女人希望從男人那裡得到最真實的東西,而不是謊言和欺騙,你越是造作,她就越是覺得你虛偽。

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於是第二天晚上我也到了蕭然和小珍相約的酒吧。走進酒吧,掃視一眼,很容易找到鶴立雞群的蕭然。我朝她們走去,蕭然看到我沒有絲毫驚訝,但表情漠然。小珍看到我,驚訝得呆了,眼眶裡立刻開始出現亮閃閃的東西。我在她們面前坐下,非常的紳士,靜靜地望著她們,淡淡地笑道:「晚上好。」三個人開始隨意寒暄,似乎有些尷尬,所以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蕭然喝酒的姿勢都是那麼優雅迷人,談笑間那種若有若無隨意停留的眼神,越是讓人猜不透,就越是讓人想繼續猜下去。小珍言談舉止之間,雖然顯得有些笨拙,但卻又讓人覺得很自然,很舒服,給人一種親切感,異常的真實。一個嫵媚動人,似火狐,穿梭在藍色紗帳之間;一個純真之極,若睡蓮,靜卧於碧綠天湖之心。我是獵人,但絕對不是優秀的獵人,始終不能抓住火狐的蹤跡,準確地布下獸夾。我是船夫,卻註定不是出色的船夫,終究只能在睡蓮的周圍徘徊,無力揚起手中的鐮刀。更多時候,我是一隻銜著多情種子的孤飛大雁,直到有一天聽到射手的槍響,我才會隨著種子一起凋落在鮮花盛開的大地。

隨著酒精的累積,三個人的話逐漸多了起來。蕭然說她要去法國留學,這讓我很震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逃避什麼。她一再解釋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夢想,而且父親會幫她安排好一切。我掩飾住內心的狂亂和失望,問蕭然道:「還回來嗎?」蕭然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到時候看吧,等念完研究生再說。」小珍一臉期待地望著蕭然道:「你還是回來吧,不然大家會很難過的。」蕭然朝小珍微笑道:「真心話?」小珍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騙你我是小狗!」蕭然道:「如果我會搶了你喜歡的人,你還會這麼想嗎?」說完,蕭然指著小珍鼻子笑著繼續道:「說假話是小狗!」小珍小臉一下漲得通紅,看了看蕭然,又望了望我,然後撅起小嘴,一副生氣的樣子,對蕭然道:「哎呀,你喜歡就拿去好了。」蕭然嘿嘿道:「很不情願哦,那說明你心裡還是很在乎,對不對?」小珍臉更紅了,真是又羞又急,拉了拉蕭然的衣角,對她道:「哎呀,我和他都分開了,我不是說了,希望你們兩個幸福嗎,你還是別去法國了吧。」蕭然道:「人一輩子難得有幾個夢想能實現,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出國留學,所以,我不會放棄的。」小珍失望地嘆氣道:「唉,你走了,以後就不好玩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蕭然可能酒喝得太多了點,莫名其妙地看著小珍道:「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小珍不解道:「蕭然,我真的不懂你什麼意思呢!」蕭然對著面前的酒杯,苦笑道:「小珍,別幼稚了,你真的能接受我和他在一起嗎?」小珍看著蕭然道:「我可以的啊,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我上次離開上海那次,不都原諒你們了嗎?」蕭然喝完手中的酒,又將小珍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搖搖頭道:「說起來容易,要做到你知道有多難嗎?好,你現在就睜大眼睛看好了。」說完,蕭然坐到了我的身邊,深情地看著我。我看到蕭然的臉上醉意迷濛,擔心她有事,於是開口問她道:「蕭然,你沒事兒吧,喝這麼多幹嗎?你……」蕭然的熱唇已經迎了上來,將我想說的話硬生生逼到了喉嚨里,然後一口咽了下去。這完全不在預料之中,我一下愣掉了,意識里只剩下四個字——法式深吻。

以前蕭然很少這麼認真地吻我,所以這次我竟然感到有些受寵若驚,同時內心又有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因為就在酒吧,就在小珍的面前。我想推開蕭然,但又怕傷害她,所以只能一動不動,任由蕭然擺布。我用眼睛的餘光看著小珍,開始她有些驚訝,然後是平靜,最後終於緩緩流下淚來,但始終沒有轉過頭去,一直盯著蕭然和我。

小珍終究還是被蕭然說中,她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種事實。看到小珍睜大眼睛流淚的樣子,讓我心痛不已,可又不知怎麼安慰她才好,只怕現在說什麼也難以讓她心裡好受些。我一把推開蕭然,想怨恨蕭然,但卻又恨不起來,只是希望她這樣做不是存心要傷害小珍。蕭然指著我,醉意朦朧道:「你帶小珍走,你只能帶一個走。」說完,蕭然的身體軟綿無力地靠在了椅子上。我看了看身邊醉眼迷離的蕭然,又看了看對面流淚的小珍,一狠心,拉著蕭然的手起身就走。

蕭然下意識地用力拽我,似乎不願意跟著我走。我正準備用蠻力硬拉她出去,這時,身後的小珍突然哇哇地哭出聲來,哭聲猶如一跟帶刺的鐵鉤,一下穿透我的心臟反勾住了我本有些隱隱作痛的心。我停住腳步,回頭看到小珍一臉委屈地大聲哭泣,全然不顧周圍那麼多人異樣的目光。

蕭然一把甩開我的手,走到小珍邊上坐下,抱住哭得淚人一樣的小珍,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片刻之後,讓我大吃一驚的事情發生了,小珍突然起身打了蕭然一個耳光,然後用力推得蕭然一個趔趄,直接朝門外走去。小珍和我擦身而過,回頭看了我一眼,依依不捨又一臉失望的樣子,讓我心碎不已。

我開始有些後悔了,伸手想拉住小珍,被她一把甩開。衝動往往就是因為一瞬間的大腦缺氧,剛才我拉起蕭然就走的行為就是典型的突發性缺氧綜合症,不然不會這麼沒有理智。也許我內心一直對蕭然有太多的渴望,可以毫無掩飾地說,佔有慾充斥了整個腦顱;也許因為小珍相對於蕭然來說是弱勢群體,哪怕傷害過後,可能還有補求的機會。我封存了自己可以把握小珍的機會,同時卻又在尋找和蕭然重續前緣的新一輪契機,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可恥,我卻還是去做了,而且做得出乎尋常的堅決。罵自己賤,我都覺得是在優化自己的人格。很多時候,行為難以受到思想的控制,尤其是思維紊亂意識模糊的時候。這種情況下,只有意志非常堅定的人,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冷靜地處理一些突發事件,但很可惜,我的意志一向薄弱得如同蜻蜓的翅膀。

一向好奇心不小的我,這次顯得異常冷靜,並沒有開口問蕭然她究竟對小珍說了什麼,居然可以讓說話都臉紅的小珍突然開始動粗起來。我責怪蕭然道:「怎麼啦,不是好姐妹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梅雨季節的天氣也沒你們變得快!」蕭然冷冷道「再快也沒你們男人變心快。」

我眼看小珍就要邁出酒吧大門,正要追上去,卻又看到蕭然正冷若冰霜地望著我,一副不屑的神情。可我心裡明白,此時無聲勝有聲啊,雖然蕭然不說話,並不代表已經允許我可以不理會她。我內心劇烈掙扎,心裡暗暗叫苦道,兩位姑奶奶,這是搞什麼飛機嘛,我又不是神仙,實在分身乏術啊,這下好了,左右為難,橫豎不是人!

情急之中,我扶住蕭然的雙肩,硬是把她按在了座位上,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對她道:「蕭然,你聽話,乖,一定要等我回來,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找你!」說完,我來不及看蕭然的表情,轉身便奔出了酒吧。出了酒吧門,我一下傻了,掃視整條大街,根本見不到小珍的身影,又他媽趕鴨子上架,飛了!正在我對著空蕩蕩的大街發愣的時候,蕭然從我身邊走過,好像不認識一樣,徑直拉開一輛停在酒吧門口的計程車門,貓進了后座,竟然都懶得望我一眼。我跟著拉開前門,坐了進去,心裡感到忒委屈,憑什麼蕭然你對我冷眼呢,又不是我打你的。師傅剛發動車,蕭然突然拉開車門下了車,我一看急了,也跟著下車。師傅惱怒地看了看我,然後熄了火。蕭然看到我下車,立馬又上了車,然後對師傅道:「師傅,麻煩快點。」師傅不得不又發動起來,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前門,防止師傅突然玩個跑車模式,唰的一下衝出去,然後我跟著拉開車門,又鑽了進去。就在我鑽進去的同時,蕭然又推開了後車門,然後用力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頭也不回朝後面的一輛出租走去。師傅火氣不小,探個頭大喊道:「好玩是吧,逗我開心是吧?現在的年輕人,什麼素質!」我理解師傅的心情,於是安慰他道:「師傅,對不起,對不起,她心情不好,我代她給您陪不是,這樣吧,我坐你的車,你跟著後面那輛計程車就行了。」師傅語氣緩和了點,對我道:「嗯,還是小夥子你素質高。」我笑笑道:「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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