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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我差點睡著了,心裡詛咒自己,這樣遲早要累死!等我趕到西哥家的時候,還好門沒關,雖然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但我還是徑直走了進去。西哥坐在凳子上一個人在那裡喝酒看電視,知道我來了,望也不望一眼道:「你還有臉來?來了正好,給我把你姘頭弄走,省得在我家裡哭喪似的,心情都搞差了。」洋子正斜倚在客廳沙發上小聲抽泣,阿麗在旁邊陪著她,一直用紅花油幫她揉腳。我問洋子:「怎麼啦?」洋子哭兮兮地道:「西哥他打我!」我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頭,對著屁股朝我的西哥道:「你還是不是男人,女人也打啊?」西哥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一把關掉電視,轉過頭來,充滿敵意地對我道:「你問問清楚再亂放屁,耳根子怎麼那麼軟呢?」我把眼光轉向阿麗,阿麗最近看上去感覺溫柔了很多,一副居家小女人的幸福模樣讓人憐愛。

阿麗停了下來,在茶几上抽出幾張餐巾紙幫洋子擦了擦腳腕上殘餘的藥水,抬頭對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剛才洋子到西哥家門口之後,就拚命地捶門,可西哥就是不開。於是洋子開始一邊大叫一邊用腳踢門,說並不是她的錯,為什麼西哥要這麼對她,太不公平了,還說一定要當面和西哥說清楚。阿麗想給洋子去開門,但西哥用好凶的樣子瞪著她,不准她開門。這時,西哥鄰居不樂意了,打開門抗議,說這大晚上的鬼哭狼嚎還讓人休息嗎?西哥從貓眼裡面往門外看了看,鄰居大爺正氣得吹鬍子瞪眼,這才示意阿麗去給洋子開門。後來,洋子進屋後和西哥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然後洋子很生氣,就踢了西哥一腳,西哥說洋子你過分了哦,然後洋子哭著繼續踢他,西哥順手一推,沒想到洋子重心不穩,一下就摔倒在地板上,可能因為穿著高跟鞋的緣故,所以把腳脖子給崴了。

看著洋子痛苦的樣子,我心裡一直難過,矛頭自然就指向了西哥。我怒氣沖沖地對西哥嚷道:「你就不是男人,還對女人動手!」西哥也不示弱,把手裡煙頭一扔,騰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指著我說:「孫子,你耳朵聾了是吧?阿麗剛才說的你沒有聽見啊,我是迫於無奈才推她一下的,我哪知道她那麼弱不禁風。」西哥是不是有點變了,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當初要不是因為我在西安惹上洋子,也不會在上海發生這麼多故事,我實在找不出什麼適當的話來表達我此時的心情,只能朝西哥罵道:「你生兒子還沒屁|眼!」這下真把西哥激怒了,他抄起地上的啤酒瓶,就要朝我衝過來,就在這關鍵的一瞬間,阿麗捨生取義擋在了我面前,一把抱住西哥道:「你昨晚還答應過我,以後任何事情都要心平氣和的,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嗎?」西哥聽阿麗這麼一說,還真的把酒瓶放在了茶几上,然後突然樂呵呵地傻笑,往凳子上一坐道:「是啊,我幹嗎和他一般見識,人家越是想惹我生氣,我偏就不生氣,我就生兒子沒屁|眼怎麼啦?一句話都能把我說死的話,老子都不知道當太監多少年了!」我心裡暗忖,還真多虧阿麗這一擋,不然西哥這個倔驢非得一酒瓶砸爆我的頭不可,真險!

我嘴巴從來沒服輸過,儘管如此,還是對著西哥嚷道:「你有種,今天我算是認識你了!」然後,我轉頭問洋子:「你是呆在這裡受氣,還是跟著我走?你解釋再多也沒用,他是鬼迷心竅了。」洋子停止抽泣,含淚點了點頭道:「我跟你走。」西哥朝卧室一指,說道:「要走是吧?趕早,順便把你們兩個的衣服一起帶走,不然下次我就當拖把用了。」我不想再和西哥爭辯,走進卧室,拉開衣櫃,把我和洋子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發現少了我平時最喜歡的一條領帶。我看了一眼衣櫃中間的一個抽屜,心想有可能放這裡面了,因為以前西哥喜歡把領帶和襪子一起塞在這裡面。於是我伸手一拉,抽屜居然上鎖了,這讓我感到很奇怪,因為這個抽屜西哥是從來不上鎖的,一沒黃金,二沒白銀,上鎖也沒鳥用。我朝客廳喊:「抽屜鎖住幹嗎,我領帶是不是在裡面?」西哥馬上跑進了卧室,一把拉開我道:「個人隱私還不行啊,這抽屜沒你領帶,你要找自己回家找去。」我堅持讓西哥打開抽屜,西哥死活不同意,翻著白眼道:「就算領帶在裡面,也算做是你住我家的房租,沒收了。」我氣得大罵:「行,西哥你行,老子就留給你,以後你自己勒脖子用得著!」西哥居然一旁還得意洋洋地笑。我暗自叫苦道,完了,西哥真變了,這笑容我怎麼看怎麼奸。

我回到客廳,問洋子還能不能走,洋子搖搖頭說:「真的好疼。」我二話不說,一把背起洋子,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房門。快凌晨了,我背著洋子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夜風徐徐,讓人感到一陣寒意,還好洋子帶給了我一絲溫暖。我想叫輛車,但又不知道去哪裡好,心裡亂糟糟的,自己都搞不清楚在想些什麼,於是只好背著洋子就這麼一直機械地走著。累了,我就放下她休息會兒,洋子會用衣袖不時幫我擦擦額頭的汗滴,問我是不是很辛苦。我微微笑道:「還撐得住,就是你貼著我背部太緊,讓我有點心痒痒。」洋子終於呵呵一樂,認真道:「你別這樣對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喜歡你們哪一個好了。」我反問洋子:「你不是說兩個都喜歡嗎?」洋子歪著腦袋,羞澀一笑道:「不過我和你說實話你不要生氣,我喜歡西哥多一點。」我並沒有生氣,反而暗自高興,因為我現在心裡想著蕭然。我又問洋子:「那多一點究竟是多多少呢?」洋子哈哈一笑:「就是多一點點啦。」我再問道:「能不能具體量化一下?」洋子想了想答道:「嗯,我對你的喜歡如果是一根黃瓜的話,那麼對西哥的喜歡就是一顆冬瓜。」聽到洋子這麼說,我恨不得一下把她摔到地上,讓她另外一隻腳也跛了才好。我回頭道:「你這鬼丫頭,這兩個瓜是一個重量級的嗎?差遠了。」洋子奇怪地問:「但在日本黃瓜和冬瓜是差不多大的啊。」我沒去過日本,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於是微笑道:「那可能日本的黃瓜是雜交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實在累了,我就放下洋子,兩個人坐在街頭。我仰著頭,一直盯著黑漆漆的天空看。洋子看著我一直看,也跟著我仰頭一起看。看了一會兒,洋子忍不住問我:「你在看什麼?」我說:「我在看星星。」洋子說:「黑漆漆一片,哪裡有星星啊?」我嘆息道:「星星是有,但在我心裡,只有我自己能看到。」洋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挪了挪身子,斜倚在我的懷裡。

這樣一直坐著肯定不是辦法,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人,頓時有了種絕處逢生的感覺,於是趕快從包里摸出了手機。

我打了彤彤的手機,但語音提示已經停機。繼續打了幾次,還是如此,我沒有耐心了,看來只有賭運氣了,於是我攔了車,帶著洋子直奔彤彤的住處。看到彤彤的房間裡面亮著燈,我的心裡稍微踏實了些,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喊道:「彤彤,是我,你在嗎?」門開了,是吹雪,彤彤原來一起上班的姐妹。我問:「彤彤呢?」吹雪看到背著洋子的我有點驚訝,不過總算還記得我。吹雪沒有立即回答我,示意我進屋再說。我把洋子放在沙發上,感覺自己雙腿酸得要命,氣喘吁吁個不停。吹雪拿了兩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後坐在我對面平靜地告訴我,彤彤已經搬家了。我問吹雪:「什麼時候的事兒?」吹雪道:「也就一個禮拜左右吧,她換了個工作,然後就把這個地方續租給我了。」我一口氣喝乾杯子里的涼水,擦了擦嘴道:「看來今晚不走運,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總喜歡和凡夫俗子開國際玩笑。對了,你知道她搬哪裡去了嗎?」吹雪搖搖頭道:「還不知道,太倉促了點,可能還沒有安頓好吧,我打她電話已經停機了。」我還是不死心,繼續問道:「那你知道彤彤她新的工作地點嗎?」吹雪又搖搖頭說:「不知道,她走的時候沒說,所以也懶得問。」我從尼龍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半包香煙,抽出一支遞給面前的吹雪。我將火機伸向吹雪叼著的香煙,在跳動的火焰中,清晰地感覺到她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我點燃自己手中的香煙,吸了一口,問道:「反正沒有地方去了,找個人聊聊天,你不反對吧?」吹雪盤好雙腿坐在椅子上,彈了彈煙灰道:「隨便,我啥都沒有,就是有時間。」

洋子可能太累了,一會兒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我從卧室拿了毯子蓋在洋子身上,看她睡得很香甜的樣子,都不忍心大聲說話。「你女朋友?」吹雪指著熟睡中的洋子問我。我搖搖頭,說:「不是,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兩個人之間有點誤會,她又不小心傷了腳,所以我就……」吹雪打斷我的話道:「所以你就英雄救美?」我吐了個煙圈,仰頭看著天花板道:「英雄?美化我了。」吹雪笑笑道:「我覺得你是個英雄。」我自嘲道:「過獎了,英雄談不上,不過我這個人要是生在亂世,說不定也是個梟雄,你有沒有聽過,殺一人,是惡人;屠萬人,是梟雄。」吹雪撇嘴道:「給你個高帽子,你還真來勁兒了,你這個猴子樣,一人都殺不了,還屠萬人?梟雄?我看狗熊還差不多。」吹雪這句話有點過了,關鍵還有那種輕蔑的語氣,差點讓我和她翻臉,但我心裡冷靜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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